《苍茫碧落》水潆烟

8、第7节、玉佩

　　第二天清晨，暝湮早早便来到了西边的厢房，看那少年是否已经醒转。刚一蹑手蹑脚地进屋才发现那少年尚自躺于榻上，沉沉地睡着。昨夜，曜天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他那满身血污的衣服换了下来，并且帮他清理了伤口，暝湮才恍然注意到，那白衣少年原来有着一张颇为清俊不凡的脸，眉骨间散发着特有的英气，全然不似昨日见到的落魄模样。暝湮静静欣赏着睡梦中的少年，脸上不自觉地弥漾起浅浅的笑意，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这是什么？”突然间，暝湮在那被褥的一角中看到了一丝荧光，如水般映入她的眼眸。出于好奇，暝湮小心地摸索过去，竟在那少年的腰间发现了一枚玉佩，只见那玉佩色泽明快，形状更是如同梧桐之叶，玉佩下长长的流苏在暝湮的手中不住曳动，衬得那玉佩煞是好看。暝湮仔仔细细地上下看了好几遍那块玉佩，因为那是迄今为止在那个少年身上发现的唯一一个物件，除此之外，少年身上什么也没有，然而那块玉佩除了玉质好，形状特别，也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矜儿，矜儿……”正当暝湮拿着那块玉略显失望时，那少年突然模糊地呢喃起来，仿佛被梦魇住一般的不停呓语着。“矜儿？”暝湮凑上前，使劲想要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却只从他断断续续的梦呓中听清了两个字，一直重复不断，还来不及暝湮多想，那白衣少年突地睁开了眼睛，额间已微微有汗渗出，似乎那并不是一个很美的梦。
　　“你终于醒啦！”暝湮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盯地看着那少年姣好的脸庞，一脸欣喜的笑容。而那少年却是一脸的疲惫，似乎还未从那梦魇中完全醒转过来似的，缓了好一会儿的神才淡淡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苍茫大陆的星祈别苑啊。昨天我在碧落山上看你受伤昏倒就把你救回来啦，我叫暝湮，你呢？”暝湮扑闪着双眼，活脱得如同兔子一般，对于这个陌生少年，暝湮充满了好奇和疑问，真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的问题都问清楚弄明白呢。
　　“苍茫大陆？星祈别苑？碧落山？暝湮？我是谁？”那少年仰着头默念着从暝湮口中听到的一串名词，为什么都觉得那么陌生，丝毫没有熟悉的感觉？他是谁？他努力回想着，却发现自己脑子里空荡荡的，仿佛被人抽空了一般，空空如也，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是谁？我不知道我是谁……”
　　暝湮瞪大了眼睛地看着那少年，只见他一脸的茫然，漂亮的眼眸里也写满了迷茫，暝湮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暗自寻思道：这下坏了，他不会是失忆了吧？！也不顾那少年尚自一个人便急急跑出了厢房，好一会儿功夫才把师傅风泉找来。“师傅师傅，你快帮他看看，他是不是失忆了呀？”
　　望闻问切，风泉遵照着旧例行事，却发现少年一切正常，不禁捻须说道：“我帮他看过了，他的身体很正常，甚至比常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呢？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或许是由于他之前受过什么打击吧，那样记忆便可能随着你潜意识想要忘记而忘记的。”风泉又看了眼那个少年，清俊不凡的脸上有种脱尘的气质，眉宇间的英气更是逼人心魂，凭借着祭司的本能，风泉便隐隐地觉得此少年绝非池中之物。“暝儿，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等下就送他走吧。”
　　“师傅！”暝湮惊呼，实在没想到一向慈爱的风泉师傅会在这样的时候下逐客令，不满地应道：“师傅，你看他都失去记忆了，就让他多待在这几天嘛，说不定过两天他就想起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了，到时再送他走不是更好嘛。再说，反正这厢房空着也是空着……”
　　“暝儿放肆，难道忘了星祈别苑是从来不收留外人的吗？”风泉沉声喝道。
　　“可是……”暝湮还想说什么，那少年突地下床，止住一向亲如父女的师徒之间的争吵，虚弱地说道：“在下拜谢暝湮小姐及师傅的相救，多有打扰之处，还望海涵。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便多扰，有机会必再登门拜谢两位。”那少年说着便抱拳施礼欲走，暝湮急得眼泪直在眼里打转，看着那少年蹒跚往着门外走去，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口不择言道：“师傅，你太让暝儿失望了，暝儿一向认为师傅是个仁爱的长者，没想到今日却……暝儿讨厌师傅！”说着，竟鼓起勇气上前扶住那少年，便欲决定往门口走去，那少年更是一脸的愕然。
　　“好了，你在这好好养伤，等好了再做打算吧。”风泉无奈说道，没想到一向乖巧温顺的女徒弟今日居然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的少年，当面指责自己，心下不禁一阵黯然。“我就知道，师傅最好了！”暝湮听得风泉的妥协立马破涕而笑，风泉轻抚着女徒弟的缕缕青丝，不禁轻责道：“好啦好啦，得了便宜还卖乖，都让你做好人，师傅就那么坏了是吧。”
　　“哪能啊，暝儿就知道师傅不会见死不救的，呵呵。”
　　“好了，小兄弟，你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吩咐暝湮去做就是了。”风泉转身对那少年说道，便离开了厢房。然而就是那一瞬间，他却敛起笑容，心中掠过隐隐的不安之感，旋即向着观星居的方向行去……
　　“这下好了，师傅总算答应让你留下来养伤了，其实他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呢。”暝湮将那少年扶到床上，一边帮其掖好被子一边笑着说道。
　　“谢谢你，暝湮。”白衣少年淡淡说道，对于眼前这个绯衣少女的热忱，他只能报以感激的一笑。
　　“呵呵，不用谢我啦，这是我应该做的。现在你都不记得自己是谁，家住哪里了，我怎么能见死不救，让你被师傅赶出去呢。我一定会继续想办法让师傅收留你的，反正星祈别苑那么大，多一个人又不占地嘛。”暝湮一个人在一旁叽里咕噜碎碎念了一大堆，一抬眼才发现少年已经累得又再次昏睡了过去，看着他胸前平稳的起伏，暝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退出了厢房。
　　观星居内，风泉正对自己所观测到的星象大感惊诧，昨夜那如流星般陨落，最终湮灭在北方星空中的那颗星曜，竟是三大煞星——“杀破狼”之一的贪狼星！如今贪狼星已经湮灭，那么是否预示着七杀、破军以及贪狼三星之间相互制衡稳定的格局将被打破，苍茫将再起风波呢？每颗星辰都对应着苍茫大陆上的一个人，那么，那颗破坏平衡的贪狼星又所属何人？
　　“师傅！”暝湮的一声轻唤将风泉从沉思中拉回，紧皱的眉头也自然地松了松，风泉应声而出，看着女徒弟正一脸歉意的玉立于观星居前等候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了？”
　　“师傅，暝儿是为刚才的事情特地来跟师傅道歉的。方才是暝儿太冲动，口不择言才说出那么伤人的话的，师傅千万别生暝儿的气哦，暝儿知道师傅一向最疼暝儿的了。”暝湮那左一句师傅长，右一句师傅短的哄得风泉欢笑不已，几乎忘记了方才观星居内的忧虑。
　　“那少年现在如何？”
　　“刚又累得睡下了，现在可能正在做梦呢，呵呵。”
　　“如今他失去记忆，那他身上是否有什么物件可以证明其身份？”风泉寻思着问道。暝湮歪着脑袋想了想，蓦地想起早上看到的那块玉佩，答道：“倒是有一块玉佩的，玉泽明快，看得出是块绝好的种，更特别的是它的形状，是一片梧桐叶。”
　　“梧桐叶？”风泉警醒地询问，脑海里蓦然闪过那片曾被两代王者摩挲过千万遍，如今连脉络都清晰可见的梧桐叶，“凤栖梧桐叶，碧落门自开。”那两句话更像是深入骨髓般融进了风泉的骨髓里。梧桐在凤鸣族乃是神树，然而幽冥以外其他地域并不多见梧桐，这少年又为何会有玉梧桐这样的佩饰，他与凤鸣族有关吗？可是凤鸣族明明百年前便已灭族了啊，为何偏偏是梧桐叶，这之间究竟有着怎样不寻常的联系？风泉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昨夜贪狼星陨落了，你知道吗？”风泉忽地沉声淡淡对暝湮说道。暝湮听得此语，猛地抬头，眼睑旁弥漾的忧虑一览无余，如今的暝湮已然是一个祭司的身份，全然不似方才那语笑莺莺的模样了，浅浅道：“是谁？苍茫大陆又要面临大劫了吗？”
　　“不知道，贪狼所属的星辰力量好像被更强大的力量禁锢住了，我无法知道关于他的情况，一切都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空白。”风泉不无沮丧地说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可以禁锢住星曜！暝湮亦是满脸的忧心，是谁，竟然连师傅这样厉害的祭司也无法知道，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