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夕鬼

9、8 陌生人

　　那天晚上多少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彩子临行前在门口犹豫了半天，回头看着流川枫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知道你和仙道彰认识，我其实挺高兴的。在圈里能有这样一位故人，你的路或许会好走很多。”她说着顿了顿，“可是流川枫，机会归机会，故人归故人。你的路最后还是要你自己来走。”
　　流川枫不置可否。
　　如果彩子能早一点认识流川枫，她就会知道，像现在这样被人左右，或是明确道出自己想要的，对于流川枫来说其实很是罕见。
　　至少这么多年来，是头一回。
　　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我会听。
　　拜这次意外“撞车”所赐，流川枫在医院里躺了两天，期间樱木花道陪着赤木晴子来了次，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算是又哭又闹了一下午。小姨那边也打了电话过来，伴着背景里的争吵声，家长里短琐碎细事地叮嘱着，但就跟往常那样，电话最后总会落到他小姨夫的手里，催促他尽快汇钱。其他人呢，要么在组里忙着赶戏，要么为了平息舆论焦头烂额着。
　　记者会定在了第三天下午，在流川枫还没撤下去夹板的时候。缠着一身绷带，胡子拉碴倦容满面，临走前还特地找了化妆师打了一层惨白的粉底铺了上去，然后被樱木花道推着轮椅去了现场。
　　可能是这次形象塑造的太成功，也可能是之前彩子在网上发布的公关文案太漂亮，又或者变幻万千的热点新闻终于让忙碌的人们淡忘了这个小插曲。即便整场道歉会上流川枫都没能按照原有剧本成功哭出来，但效果总体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除了中途实在没拦住给扔进来的秽物外。
　　不过被垃圾连汤带水地浇了一头一脸的模样，或许更符合这场记者会的落魄主题，一身狼狈的流川枫深深鞠着躬，说着无限悔意的话，被台下记者们拍了个遍。
　　被送回医院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之前围在他身边的人又很快地散了去各自忙碌。等流川枫在护士的帮衬下收拾干净重新躺回到床上的时候，仙道彰抬脚进了门。
　　“正巧路过，想起你在。”仙道彰拎着个食盒走过来坐下，背后果不其然还跟着个面目铁青的相田彦一。
　　“身体好些了吗？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我还没吃饭，不介意我在这儿填一口吧？”
　　流川枫被他扶了起来，像是着了魔似的盯着人瞧，半天又摇了摇头。
　　仙道彰自顾自地打开了食盒，领出一份糖水，一碗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碟小菜：“你也没吃呢吧？花形这儿的饭都清汤寡水的，实在没什么味道——”他说着把粥推到流川枫面前，自己则开了糖水喝了起来：“随便买了点，你要是不喜欢就这么放着也行。”
　　流川枫依旧瞧着仙道彰，见他也停下来瞧自己了，便点点头，开了粥盒道：“喜欢的。”
　　见他一口一口吃起粥来，仙道彰终于是笑着继续捧起了糖水。
　　仿佛此行来，只是单纯地为一起吃个饭。两人吃得分外安静专心，只有旁边闷着的相田彦一在不停的看表。等仙道彰把碗里的银耳莲子都打扫干净了，又盯着流川枫喝完了一整碗的粥，方才扭头冲相田彦一道：“去楼下买两瓶水吧，路上喝。”
　　相田彦一闻言皱眉，刚想撅着嘴说点什么，仙道彰却抢先开了口：“要柠檬苏打，常温的就行。顺便跟司机说一声，我十分钟下楼。”
　　眼见着相田彦一终于跺着脚走了，仙道彰这才回了头来。
　　“听说记者会开了。还顺利吗？”
　　流川枫点头。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被扔了一身臭鸡蛋。”
　　“那看来你人缘不错。”仙道彰笑道：“我见过被泼一身泔水的，那味道两三天都洗不掉。”
　　流川枫随他笑了笑。
　　“打算什么时候出院？要想在这儿多待几天可以跟花形说。”
　　“彩子姐后天会接我回去。”
　　“后天啊……”仙道彰一愣，复又笑着站了起来，“我明天要去法国，待一周。看来是赶不上你出院了。”
　　“……嗯。”
　　“你说的彩子是你经纪人吗？就那天我碰到的那个。”
　　“嗯。”
　　仙道彰点点头，没再发问，手上开始收拾起那摊了一桌的食盒。
　　流川枫随他动作看着，闷了会儿道：“你说的那个节目，我会去。”
　　听到这话的时候，仙道彰恰巧是背对着流川枫。他没有回头：“那节目不错，朋友办的，说是需要几个流量来撑场，我就想到了你。”
　　他算不上流量，顶多是挨骂的噱头。可流川枫还是点了点头。
　　“我有朋友在你们戏上，见过你演戏。就当是练练手，多学点东西没坏处。”仙道彰补充道。
　　“……嗯。”
　　“喜欢演戏吧，也不是非要你去，你可以拒绝的。”
　　“你希望我拒绝吗。”
　　仙道彰停了下来，回头看流川枫：“你要是不想去，我不会强求。”
　　流川枫直直看着仙道彰，仿佛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看来看去依旧是有些疏远的笑脸，他抿了抿唇，答道：“会去的。”
　　仙道彰点头，“是个好机会，彩子小姐应该也跟你分析过了。”他的手机响了，是相田彦一。他看了眼挂了电话，拎起了收拾妥当的事物：“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好好养伤，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再约——”
　　“仙道彰。”流川枫半撑起身来喊住了往门口走的人，看他不甚在意的回了头。
　　“怎么了？”
　　因为过分用力而扯动了伤口，冷汗止不住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可流川枫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紧紧盯着门口的人，闷了半天却问了句最前言不搭后语的：“还有……还有要交代的吗？”
　　——你怎么一个人走了？害我好一个找。
　　——像这种高热量的更要少吃，你就当是帮我分担热量吧。
　　——说起来，后天就是联赛了，你没忘吧？票还在对吧？如果不小心丢了我可以再找鱼柱要一张，时间也还来得及。
　　——你没有手机，别忘了是去陵南的休息室。应该是在一楼，会有个大牌子摆在外面。要是去错了地方，可就找不到我了。
　　——以后晚上回去的时候，就别走这条路了。这里没有灯，晚上一个人不安全。
　　——我是说真的。流川枫，我可不想再在医院里头见到你了。
　　——还有啊，还有……
　　记忆里那个有些自来熟的年轻人，每次见面都会拉着他说个没完，一遍遍地啰里八嗦着，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
　　而门边的仙道彰只是摇了摇头，对流川枫礼貌性地一笑：“走了。”
　　我没忘了你。
　　流川枫怔愣地看仙道彰带上了房门离开，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回了肚里。不戳穿，不道破，礼貌地站在安全距离外。
　　如果这是他希望的，即便会难过，流川枫也会尽力去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