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夕鬼

10、9 姐姐

　　就像仙道彰说的那样，直到出院他都没有再出现。倒是临走的时候，一直神隐的花形透找了过来。
　　“这段时间太忙，一直没有照顾到你，走之前过来打个照面。”
　　保持距离的姿态倒是很像他以前见过的那些个仙道彰的朋友们，生疏，礼貌，但也刚好合适。
　　花形透尽职尽责地叮嘱了些伤后注意事项，又给他开了些药。流川枫点头，算是领了他的好意，没有挽留的道别自然格外地干脆利索。
　　一切回归正轨。
　　出院后流川枫直接被带去了公司，坐在彩子办公室里听她絮絮叨叨说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其实也没多少安排。
　　原本的绝对男一剧本，被删得基本成了一个打酱油的客串，倒是原先的副CP三井寿和宫城良田被安插进了主线剧情里，跟樱木花道上演了一出可歌可泣的爱恨情仇大三角。
　　得亏编剧能想出来。
　　似乎能看到三井寿在片场想要发泄却又无计可施的憋屈模样，流川枫一边看着新改的剧本一边忍俊不禁。
　　“剧本改了，之前拍过的留了几段重场戏作为闪回处理。我跟剧组商量过，这几天你还是先在家里养伤，等身体差不多了，再回去补最后那几场戏。一个是医院抢救，一个是车祸。都不好拍，剧组也承诺了尽量安排在最后。”
　　流川枫飞速扫着剧本标红的段落，头也没抬道：“被写死了吗？”
　　“嗯，出车祸没救回来。可能是看你的撞车新闻来的灵感吧。拍这两场戏的时候都会给你发红包，拍完我再带你去庙里拜拜，没什么的。”
　　流川枫没搭话，下意识地开始揣度戏里写的“生离死别”、“无尽留恋”和“会有天使替我爱你”等诸如此类的心理活动。
　　嗯……流川枫放下剧本，有些头疼地拧了拧眉。
　　一旁彩子则递给他一份策划案继续道：“我跟《表演者》联系过了，初赛时间安排得比较靠后，还有小半月的时间可以准备，正好那时候电影也杀青了，两边都不耽误。”彩子边说边给流川枫翻看文件内页，说的话反倒像是在安慰谁：“不是什么多复杂的流程，有舞台剧经验的会轻松许多。没有也没关系，再大的质疑，都不如一部好作品来得重要。你还年轻，就当是积累经验，看到自己的不足，才好确定将来的目标。”
　　“嗯。”流川枫点头，接过文案，每一行每一字地捋了起来。彩子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由抿了唇笑了起来：“那是个很大的舞台，很大的挑战。流川，你很勇敢。至少比我勇敢。”
　　流川枫闻言抬了头。
　　“怎么，我夸你你倒不适应了？”彩子笑得狡黠而温和，“湘北特产的糖和鞭子，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她说的是木暮公延和赤木刚宪。一年前老爹因病引退后一直是这两人在撑着公司，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两人在，X-band才得以坚持到现在。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见流川枫微讪，彩子也便正色道：“我是说真的。如果是我，在这样的处境里要我去接这个节目，压根想都不敢想。曝光度和想红是一码事，心理承受度又是另一码事。”
　　流川枫没搭话，自顾自地翻阅着手中文案，彩子歪着头看他，默了会儿又径自笑了起来。
　　“突然很好奇，你欠了他什么。钱好说，人情债可就难了。”她说着，不等流川枫变脸色，兀自换了话题道：“说起来，赤木他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这几天恨不得每隔一小时就要找我电话你的近况。”她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文档笔记，一边俏皮地朝流川枫眨了眨眼：“要我说，欠债的明明是赤木和木暮。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光棍了，个人问题不去想，却要天天追在你们屁股后面瞎操心——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可能是见惯了彩子板着脸训人，现在这样闲话家常的姿态，倒让流川枫有些猝不及防了。
　　“没谈过女朋友吧？” 彩子忍俊不禁地弹了下流川枫的脑门：“不知道女人在工作和休息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吗？”
　　见流川枫老实地摇头，彩子笑容更甚：“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知道还是没谈过——”说着说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彩子瞪大了眼睛：“你可真是……不会还是处男吧？没道理啊，你这款应该很吃香才对啊？脸这么好看，身材又棒，平时又乖的像只小猫——”
　　流川枫端不住地黑了脸，彩子却越说越来劲。她拉着流川枫站起来左看右看，“反正时间也合适，正好酒店送我的折扣快过期了，不如就今晚吧？择日不如撞日，姐姐今晚就给你□□——”
　　“彩子姐！”
　　一声断喝，使得彩子终于憋不住地笑弯了腰：“不是，流川枫，我就这么可怕吗！”她一边笑着，一边去捏流川枫青一阵红一阵的脸，“怎么说你也不算吃亏吧？瞧你这一脸都什么表情！”
　　流川枫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想偏开头去躲，却不料彩子较劲儿似的追了上来，等她左右开弓地捏了个够，又使劲地揉乱了流川枫的头发后，方才尽兴地松了手。
　　“放心吧，我喜欢高大威猛的，你这种小男生完完全全不是我的菜。”彩子看着流川枫将信将疑地拿手去挡脸的模样，禁不住地笑进了眼里：“完完全全，你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去！老爹从哪找来的你这么个小可爱——”
　　可能是太久没有与人这般亲近了，即便听她这么解释了，流川枫依旧骚红了脸。彩子见状也不逗他了，柔了声音道：“在我心里你就像我弟弟一样，我也希望你能把我当成姐姐来看。遇到事了别都憋在心里，有时候说出来会好受很多。可能我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建议，但至少我会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就像是个稍长你几岁的姐姐那样。”
　　就像姐姐那样。
　　直到时过境迁的许久以后，流川枫仍记得那时候彩子说这话时的表情。
　　是温柔的，带着些许宠溺的模样。
　　流川枫没有姐妹，在家里他是独苗。后来出了事，跑去小姨那儿寄人篱下了些时日。小姨家是个普通工薪阶层，除他之外还有个女儿琉美。他去的时候，恰好又赶上了大时代背景下的经济危机，一家人为了生计奔波忙碌，自然而然的，他和钱就成了夫妻二人没日没夜争吵的罪魁祸首。
　　那时候的琉美也还小，小学不到初中的样子，还沉浸在少女时期的公主梦里。突然有一天，天上掉下来个哥哥，从此害得他们生活拮据，争吵不断，从公主变成了落难的灰姑娘。
　　任谁都会不高兴吧。
　　就这么被妹妹当成仇人的度过了三年，直到他逃去了大学，再后来送琉美出了国——
　　像彩子说的这样的关系，对他来说确实有些陌生了。
　　做错了事会吼他骂他，可关键时候还是会站在他这边义无反顾地支持他。温柔，并宠溺着。就像姐姐那样。
　　也许最开始被仙道彰吸引也是这样。像沐浴在阳光下，懒懒地睡着。没有顾忌，无需提防，想怎么做都会被温柔包容。后来无法自拔地越走越近了，近到他身边的黑暗逐渐侵蚀了那片阳光，甚至夺走了原本属于那片阳光的世界——
　　即便不会真的说出来，可她的这份温柔善意终归是让流川枫多少好受了些。
　　他低了头，对彩子轻声道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