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夕鬼

5、4 朋友（上）

　　躺在医院里养伤的这段时间，仙道彰几乎每天都来。
　　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身边跟着几个同学。
　　越野宏明，福田兆吉，植草智之。那几个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基本都带着与流川枫见了个遍。
　　穿着衬衫的仙道彰，手里会拿着课本和演算纸，或者是一身运动服，抱着篮球淋着汗地出现。
　　闲聊几句，说些最近发生的事，吐槽下任课老师。明明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可流川枫就是莫名地不讨厌听。
　　像是沐浴在阳光下，懒懒地睡着。没有顾忌，无需提防，想怎么做都会被温柔包容。
　　那种感觉并不坏。
　　“所以说啊，越野那时候就该把球传给我，我的位置刚好可以斜插过去，也不至于挨到加时赛——”仙道彰边说着，边把手中削好的水果往流川枫面前递。
　　仙道彰是陵南大学校篮球队的主力，按他的话来说，上了球场后，他英俊得足以成为众多少女的梦中情人。
　　“那下了球场呢。”
　　“下了球场就要单说了，毕竟在教室里，老师比我有魅力得多。”
　　流川枫咬着仙道彰塞进他手里的苹果，却仍忍不住道：“白痴。”
　　仙道彰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把苹果皮一收，咬了口削剩的苹果瓤，一边生脆生脆地嚼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张票：“哦对了，我特地找鱼柱要的，外面都炒到两万円了。”
　　“这是什么。”
　　“校际联赛的票，决赛的。”仙道彰说得颇为得意，“这届要是再拿个MVP，我就能被举荐去国家队了。”
　　流川枫接过票，闻言不由仔细端详了起来。
　　“机会难得，去了你没准就能见证历史。”仙道彰朝他眨了眨眼，“错过这次，下次你可能就要去国外看我打比赛了。”
　　比赛时间是两周后，熨烫着金边的票子上还留有仙道彰的体温。流川枫看着，突然觉得心里也跟着烫了起来。
　　“篮球好玩吗。”
　　“还不错。”仙道彰笑眼眯眯地瞧着他，“应该比打架好玩。等你伤好了可以去试试。你够高，灵活性也好，就算是当作复健也不错。”
　　流川枫玩过篮球，或者正统意义来说，是很认真的玩过。只是因为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原因给停下了。可显然这些已经不再重要。流川枫抬了头，认真地看着仙道彰，“如果打得比你还好呢。”
　　“如果打得比我还好——”仙道彰咬下最后一口苹果，以标准投篮的姿势，将果核精确地扔进了垃圾桶。
　　“那就比比看，我等你。”
　　随他笑容，流川枫也不禁柔和了眉眼，他郑重地点头应道。
　　“好。”

　　再次遇到三井寿，是在临近出院的头一天晚上。
　　叮嘱了一大通的仙道彰前脚刚走，后脚三井寿就跟进了门。
　　“好消息坏消息，听哪个。”
　　抬头冷不丁瞧见三井寿还泛着淤青的脸，流川枫不禁一愣。
　　“好消息是，那天找事儿的孙子知道是谁了。胜又宽太，有点闲钱的公子哥，胜又凉子是他妹妹，跟你一个班的。”
　　这么说有点印象了，流川枫微讪。之前有个女生缠了他几个月，有次竟闯进他宿舍翻东西，被他抓着后给赶了出去。女生为这事儿貌似哭哭啼啼闹了很久，当时的他也没多在意，毕竟对他哭嚷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女生竟会找他哥哥来报复。
　　可换个思路去想，如果没有这破档子事儿，他也不会遇到仙道彰。
　　这种心情对流川枫来说很是陌生，他也说不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看意思胜又宽太一开始没想把事情闹大，还打算花钱了事。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有胆子捅你一刀。要不是救你那人及时出现——”
　　“他叫仙道彰。”
　　“好，他叫仙道彰。”三井寿闻言笑了，“要不是仙道彰报了警，可能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只是不知道这仙道彰什么路子，按说胜又宽太家也算有点家底，摆平警察也不算多大的事，现在却跟过街老鼠一样。”
　　流川枫没搭腔，反问道：“坏消息呢？”
　　“坏消息啊——”三井寿坐到了床边上，盯着流川枫道：“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会跳墙。胜又宽太现在就是被逼急的那个。”
　　见流川枫沉默不语，三井寿也就没再继续，他抻了会儿，拍了拍流川枫的肩道：“他跟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咬就咬了，他被咬也不差这一次两次。只是三井寿的话让他没有办法不去在意。流川枫摸着揣在怀里的那张烫着金边的票，久久没有应声。

　　流川枫是第二天一早出的院。
　　他没有等仙道彰来，自己办的手续，拎着那点不堪一提的东西，坐公交回了学校。到了宿舍刚把手头行李放下，就接到了个久违的电话。
　　是他小姨打来的。自父母离世后，每个月一通电话，似乎已经变成了例行公事。
　　“前几天打你宿舍电话，怎么你没在？是出什么事了吗？”
　　“去同学家住了几晚。”
　　“没出事就好。不要嫌小姨啰嗦，你也不小了，把玩心都收收，早点为将来做打算才是。”
　　“嗯。”
　　“哦对了，还有个事……你妹妹琉美明年就要上高中了，你也知道的，家里的条件并没有多好……哎呀你急什么，我这不跟小枫说着呢吗——”
　　电话那头很明显起了争执，短暂的忙音过后，喜多郁子重新接回了电话，“小枫，你上大学了，也是能自食其力的人了。”她停了一会儿，仿佛接下来的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你姨夫的公司这几年效益不好，琉美也眼看要上高中了，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
　　“我知道了，小姨。”流川枫抢过话来，“钱先紧着家里用，我没事。”
　　说完这话，倒是对面先愣住了，流川枫也不欲再多说，他草草收了尾道：“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快上课了。”
　　“好，那、那你先忙，有什么事下次电话再说。”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无措，却在流川枫挂断电话之前又开了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家里也没有那么紧张，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和琉美——”
　　声音再度中断，不用猜也知道是又吵起来了。流川枫没有再等，径自挂了电话。
　　室友临走前大概是忘了关窗，此时正吹来一阵风，撩开帘子轻轻地拂来。
　　——他跟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流川枫在原地愣了会儿，终于还是走了过去，把窗户紧紧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