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夕鬼

3、2 相遇

　　流川枫是什么人？
　　“自以为是，没有礼貌。”
　　“全身上下也就只剩那张脸了。”
　　“偶像界的耻辱。”
　　“混不吝，屌不甩，真以为自己有多红。”
　　“想跟他上床。”
　　“娱乐圈里最希望消失的人。”
　　“一场噩梦。”
　　百闻不如一见。
　　下午两点五十，东区千汇广场附近，商贸街中心大道。
　　相田彦一抱了个购物袋，一路鬼鬼祟祟，跑到街边停着的黑色商务车旁，又是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敢打开车门——
　　“怎么跟做贼似的，给你的钱不够？”车里头的青年好笑地伸手去拉相田彦一，却吓得相田彦一蹭地蹿上车来把人按在座位上。
　　“先生就别为难我了！”关了车门，相田彦一心有余悸地瞅了瞅车窗外的人来人往：“这要被人认出来，田冈先生非杀了我不可——”
　　“这车玻璃厚得都能防弹，他们能认出谁？”仙道彰笑得不以为意：“还有啊，别老先生先生的叫，你又不是第一天跟我了，怎么这臭毛病还没改过来？”
　　要是能让我省点心，叫您祖宗都行。相田彦一内心怨怼，却又不好表现，他拿起摊开在座椅扶手上的笔记本，一边吩咐司机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一边忍不住又开口道：“采买的事交给我就行了，可先生非要跟着来。难得的休息时间，这么白白浪费掉多可惜。”
　　“可惜的是你回来得太快。”
　　就怕慢一步，您老人家就要亲自上大街去体察民情了。相田彦一看了眼歪着头瞧窗外的仙道彰，却也琢磨不透这满马路上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苦了张脸，又复习起了本子上的行程安排，却不料字没看两行，好不容易开起来的车子却又停了下来，而车外面竟也围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出什么事了？”相田彦一紧张地合上了笔记本。
　　“前面走不通了，我们要不要换条——”
　　“碰——”
　　“路”字还没说出口，便□□脆利索地打断，随着声响车身也跟着一震，瞧这架势显然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又或者说被什么东西给撞上了。
　　脚还踩着刹车手上挂着档，司机满面惊恐不知所措；而相田彦一更是瞪大了眼珠子，瞧着前车窗外迎面涌来的人群——有穿保安服的，有挂工作牌的，有扛摄影机的，甚至还有举着KT板和应援横幅的——他们直直地朝着车子追来，又或者说，是朝着把车前盖生生撞出一个窝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头微蹙。他撑着车盖站直身体，甚至不屑于回头去看追来的人潮，只微晃了几下，便迈开腿再次冲出围上来的人群——
　　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
　　目送着年轻人身形不稳地跑远，继而是后面浩浩荡荡追上来的人群，靠在椅背上一直没吭声的仙道彰，却在这时笑了起来。
　　“好眼睛。”
　　喧哗声，尖叫声，藏在暗处的窃窃私语。形色各异的面孔，疯狂的，痴迷的，愤怒的，鄙夷的。在那些纷纷扰扰的画面里，还有个被推搡着羞红了脸拼命解释道歉的身影。
　　下午三点半，东区千汇广场西南侧，隐于闹市的暗巷深处。
　　年轻人停下脚步，歪了身子靠在了墙上，他低喘着，手按在腰腹上，冷汗淋漓。
　　衣兜里的手机震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宫城他们。知道躲不掉，流川枫费劲儿地掏出手机，刚要接通电话，却见暗巷尽头停下来辆车。
　　说是暗巷，其实不过是建筑规划失败后留下的两栋楼间狭小的缝。平日里堆了不少建筑废料，偶有流浪汉会流连栖息，除此之外，车子进不来，人也不会走，属于平宽大道上无人问津的盲区。
　　流川枫迷了眼，艰难地站直身子，他扣掉电话，背着光看向车子里下来的人。
　　“怎么不跑了？”
　　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流川枫也想不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跑不动了。”
　　来人闻言笑出声来，他一边朝流川枫走来，一边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是铁做的，我的车被你撞变了型，你却还能跑这么久。”
　　流川枫皱眉，腰背也跟着弓了起来：“车子我会赔。”
　　“如果我是你，撞完车后我会立马躺在地上装晕过去，到医院养个几天伤，顺便骗一波同情分，等过几天再带伤复工，必要时候开个记者会哭一场道个歉，皆大欢喜。”
　　阳光斑驳，有几缕打在高处的玻璃窗上，折射下来的那点光影恰到好处地落在了来人的身上。他停下脚步，在刚好合适的距离，望着因震惊而愣在原地的流川枫，笑容温和地伸出手。
　　“不过现在的你，确实需要去医院好好看一看，不是吗。”

　　接下来的事情，就进展得有点像电影里的狗血剧情了。
　　西区某私人疗养院，单人病房套间，下午五点半。
　　流川枫躺在病床上，脸上的表情紧紧绷着，也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幸好只是软组织挫伤，好好休养，对以后的生活不会有多大影响。”仙道彰坐在一旁，低着头削苹果，“我听花形说，你身体素质很好，以前当过运动员？”
　　流川枫瞥了眼仙道彰身后推门进来的男孩，闷了一会儿道，“……打过篮球。”
　　“巧了，我以前也打过，还是校队的。”仙道彰随他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是黑着脸的相田彦一，他笑着招呼人过来，复又全不在意地继续道：“等你身体好了，可以约场球，我打得还不错，拿过校际联赛MVP——”
　　“先生。”相田彦一在一旁终究没忍住地开了口，“已经联系了流川先生的经纪人，他们在赶来的路上了。”仙道彰闻言点头，而相田彦一仿佛有话还没说完似的，拉了仙道彰到一旁。
　　“下午因为他，就已经被人认出来了，差点没走成，后来先生又硬要亲自带他来医院……”他说着，有些顾及地看了眼流川枫，“晚上约了牧先生，再不走，怕是要来不及了。”
　　仙道彰随他说着看了眼表，复又回头看了眼流川枫——
　　少了初见时的嚣张不羁，安静的呼吸，安静的等待，一派与世无争的模样。
　　仙道彰拍了拍相田彦一的肩膀，让他收拾好东西去门口等着，吩咐妥当后，又回了头来把削好的苹果往盘子里一放。
　　“晚上约了老朋友，没法陪你了。”仙道彰说着，很是自然地掖了掖流川枫的被角，又从床头柜上的病例扯下一小块纸来，飞速地在上头写下一连串号码，“你的主治医生是我哥们，叫花形透，哪里不舒服直接跟他说就行，或者有什么事打这个电话来找我——”
　　“是我撞上你的车，不是你撞了我。”
　　闻言一愣，仙道彰看着板着脸一本正经开口的流川枫，顿了顿，笑道，“我知道。”
　　“你的车我会赔，”流川枫喘了口气，继续道：“新闻发布会上，我也会解释清楚。”
　　“你这个人……”好意被曲解，纵是仙道彰这般好脾气的人，也被流川枫给呛住了：“解不解释，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下午跟你说这些，也只是见有人这么演过，效果还不错——”
　　“仙道彰。”
　　“电话收好，或者你把它撕了扔掉也罢。”仙道彰收起了笔，把纸条放到水杯底下压住，起身便是要离开的架势。
　　“仙道彰。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近不远的距离，恰如阳光斑驳的下午，小巷深处的两人。流川枫的眼睛干净清透，直直看进仙道彰心里。
　　仙道彰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复又笑道。
　　“因为我也在那儿躲过一次。”
　　因为我也在那儿躲过一次。
　　一直绷紧的面容，因为这句话，倏然神采活泛了起来。
　　只可惜已然背身走到门口的仙道彰没看到。
　　“流川枫，名字很好听。”在踏出门槛的时候，仙道彰回了头，用着看似玩笑的腔调，朝他摆了摆手。
　　“希望有一天能跟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