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夕鬼

2、1 X-band

　　彩子把手上的资料归档后，有些头疼地看着赤木晴子送进来的履历。
　　X-band。
　　就瞧这名起的。
　　湘北，如同时下雨后春笋的众多艺人公司一样，规格不大，从众心强，却又喜欢在不恰当的地方剑走偏锋，想在这日新月异变幻万千的大染缸里淘一捧金。
　　那时正值X最如日中天的时候。
　　媒体杂志称X的流行度如一场狂风暴雨，如一种致命病毒。一夜之间大街小巷，放眼望去竟无一幸免。
　　这种极其罕见的现象级热潮和传播感染性，意味着隐藏其背后更加庞大可观的经济效益链。而X的成功案例自然引得众公司纷纷效仿，一时间字母系组合量产式涌现，小鲜肉扎堆出没，叛逆的不羁的，中二的带有批判意味的，似乎只要跟问题少年能扯上一星半点关系，管他是真是假，都能一夜爆红走上巅峰。
　　湘北自然不甘落后，X-band就是这样的产物。
　　彩子叹了口气，目光飞速扫过履历上的名字。
　　三井寿，宫城良田，樱木花道，流川枫——
　　这里头哪一个不是麻烦人物？如果说X一直如日中天也就算了，至少他们还能趁着浪潮余温多捞上几笔。
　　可如同X蹿红的势头一般，他沉寂下来也是超乎寻常的迅速。不出一年，X就宣告解散。解散的原因众说纷纭，而那些曾经被挂上神坛的名字，如今也都各奔东西，有些甚至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
　　时间是无情的，而人又总是善变的，他们追逐的东西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于是这些被时代所戏弄的，又或者说跟不上观众们喜新厌旧节奏的量产式字母系组合——没错，X-band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所面临的，不外乎这几个选择。
　　要么抱团取暖，依仗旧日时光残留下来的粉丝热度，炒点新闻，蹭点热门，能转型成功最好，不成功那就半死不活的吊着，走走小场，当当十七八线，偶尔被人念起“旧日美好时光”。
　　要么就像他们的前辈X一样，顺其自然地解散，适应的，就继续留下来单飞，或许还能闯出一番新天地；不适应的，就从哪来回哪去，该干嘛干嘛。
　　不管是从公司效益还是从个人发展来看，后者都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只可惜，湘北在这方面却从来是个念旧的主。
　　瞧这几个五音不全，喜欢惹是生非，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却非要凑在一起搞什么乐队——
　　有时候是真的搞不懂安西老爹究竟是怎么想的。
　　仿佛终于察觉到等在旁边的赤木晴子过于热忱的视线，彩子从文件堆里抬起了头。
　　“怎么了晴子？”
　　“不……也没什么，就是很高兴彩子姐能接手X-band……彩子姐能来真的是太好了。”小姑娘边说边羞赧地红了脸，“他们都很有才华，很棒……我一直都相信他们会再红起来的——”
　　他们有才华，他们很棒。这大概是维系这个组合苟活至今的理由之一，也是老爹劝她回来的借口。只是这个再红起来的“再”字用错了。彩子想，但她也不打算戳破。赤木晴子跟这里耗了一上午，自然也不会是为了这几句恭维话来的，毕竟她要接手这个烂摊子的事情，早在几周前她还没回公司的时候就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下午的见面会，你也跟着去吧。”彩子摘了眼镜道：“我刚回来，对这电影的情况也不太了解，你照顾他们了这么长时间，对他们也都很熟悉了，有你在我也会更顺手一些。”
　　这话让晴子听了，差点就要原地蹦高起来。她高兴极了地抓住彩子的手，闷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行了行了，三点的见面会，你还有五个小时准备时间。会场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粉丝应援这边——”
　　“确认过了！我一早就打过招呼的！《哥哥不要这样》的议论度很高，流川和樱木的cp也被炒起来了，下午的见面会一定会擦出火花的！彩子姐有时间一定要来片场看看！真的真的，流川君在里面实在是太帅了——”眼见着彩子脸上的笑容渐凝，赤木晴子连忙止住了话题，她暗自吐了吐舌头道，“那我先回去准备了，彩子姐，下午会场见！”
　　小姑娘的心思，还真是显而易见。彩子目送晴子蹦跳着离开办公室，复又叹了口气，目光回到手中的履历上。
　　没错，虽然X-band还在，但情怀毕竟不能当饭吃。与同时期其他还苟活着的字母系组合一样，X-band也面临着转型。没有伴奏拉着，四个人能手拉手一起跑调到地球另一边的水平，很显然也不适合再继续原地不动地唱下去了。粉丝虽然仍迷恋他们，但总归不是傻。
　　于是X-band选择了存活下去的另一条路——拍电影。
　　电视电影行业素来是块难啃的饼。兢兢业业演了一辈子，却仍寂寂无名的大有人在，而其运行机制也与其他行业大相径庭。可这并不妨碍人们抢破头地想挤进来分一杯羹。
　　而相比正规电视电影的高门槛，网络平台反倒显得亲民了许多，少了那一堆条条框框，低成本小制作却大放异彩的不在少数，更何况因为一款爆剧而一夜成名——
　　名利。
　　平心而论，吃的就是这碗名利的饭，一夜爆红的美梦谁没做过？更何况是曾经借着X热潮而侥幸站在名利的肩膀上，小小地俯瞰过这世界的人。
　　《哥哥不要这样》，不是什么大IP，单看这电影名……嗯……正统来说，题材虽是比较剑走偏锋的“我喜欢的那个人恰巧和我同性别”，但好歹有其固定的观影人群，而且名留影史的不乏这类题材的优秀作品。制作团队也还可以，虽不是什么大的团队，但好歹也不是什么草台班子。
　　只是这电影……简而言之就是“我爱你你爱他他爱她”，逻辑比较成谜，几个主人公的情感关系也很丰富精彩，甚至可以排列组合凑cp——
　　但也许正因如此，他的话题性才比较强。
　　彩子再扫了一眼在此之前这几年间X-band的工作安排。
　　算不得高开低走，但现在的他们，确实需要机会。
　　彩子低叹一声，她放下手中的材料，转而拨通了电话。
　　“山下先生。是我，湘北的彩子。”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按晴子的话来说，火花算是有了，一跃没准还能上个热搜的那种。
　　只是这漫天火光，烧掉的可不仅仅是钱。
　　下午两点半，东区千汇广场附近，银座酒店。
　　彩子一身正装，双手环胸靠在门边，她看了眼手机，又看向房间内三个神态各异的年轻人。
　　“初次见面，我叫彩子，你们的经纪人。虽然有些仓促，但我很高兴的是，在X-band里，至少你们三个还是多少有点时间观念的。”这话说的并不算客气，但彩子有她这么说话的底气。“流川枫呢？”
　　视线环顾三人，却不见一个应答的。彩子不怒反笑：“我希望你们记住，X-band里边有四个人。三井寿，宫城良田，樱木花道，还有一人，叫流川枫——”
　　“那只死狐狸向来迟到，以前排练的时候就是，他一个人喜欢搞特殊，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最先炸毛的是樱木花道，边说还边不耐烦地去挠那一头扎眼的红发。
　　“很好，你知道他是你团队里的就好。X-band之所以还存在，是因为你们四个是一个团体——”
　　“小姐姐别生气，今天没有流川的戏，他应该是从剧组酒店往这儿赶，路上给耽搁了吧。”笑眯眯地喊彩子小姐姐的，是宫城良田。他边说着，边从包里掏出甜水来，“小姐姐喝口水再等等，流川心里有数的，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不会缺席的。”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三井寿，却是在听到宫城良田的恭维话后忍不住“切”出声来。
　　彩子看了眼三井寿，接过了宫城良田递来的甜水放置一边。“宫城说得很对，这个场合是很重要。你们红过一年，闲置两年，现在终于又有个像那么回事的通告了——”
　　“这通告确实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剧本成天腻歪来腻歪去的太麻烦，直接上床岂不更好？”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腻歪？每次开演前我要做多少心理工作才能保证自己不在片场吐出来？”
　　“哦？那还真是敬谢不敏了，知道要跟你演情侣后我连饭都吃不进去，恶心得我都快瘦脱形了——”
　　“三井寿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他妈忍你很久了。”
　　“不然呢宫城良田，你他妈以为你几斤几两重打得过我？”
　　“我他妈还要去亲那只死狐狸叫他哥哥我他妈都没喷，你们俩有什么好不满的搁这儿吵什么吵？！！”
　　“谁他妈吵了你给我闭嘴！”
　　“你他妈才闭嘴有本事出来打一架啊！！”
　　“我他妈打就打谁怕谁？”
　　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内容不外乎你他妈我他妈和谁他妈。彩子只觉自己捅了个鸭子窝，五百来只特别吵的那种。她按了按直跳的太阳穴，刚想大呵一声叫停，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是之前联系来采访见面会的记者渡边发来的视频。
　　彩子瞥了眼仍旧争执不休的三人，拧着眉头走出了房间，找了处僻静地方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的画面很熟悉，是她早上刚去确认过的场景。东区千汇广场，巨幅海报，应援牌，KT板，数量不算庞大但仍旧可观的粉丝群。
　　只是不同的，是画面中心，那被保安层层拦着，却仍不管不顾要冲进人群与人撕扯的青年。
　　形容清俊，面色苍白，嘴角噙着一抹乖戾的笑。
　　与此同时，樱木花道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他手上还拿着未挂断的电话，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惊慌。
　　“晴子来电话说，那只死狐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