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抱残守缺

4、第 4 章

　　你要和我一起住吗？
　　蓝序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有些慌。
　　以至于他脸上那张温柔到仿佛要把人宠化了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挂不住。
　　他自以为还算了解陆小川这个无法好好表达自我的假高冷，这会却有些搞不懂陆小川的情感点数分配了。
　　看到蓝序难得的被动破功，陆小川那张平静的脸也能看得出一丝惊讶，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
　　然后坐得笔直：“……不是，我的意思是，房东要把里面那间卧室也租出去。”
　　与其接纳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不如把蓝序留下。
　　蓝序微笑着环顾四周。
　　老旧的瓷砖地，虽然已经被拖得很干净，但还是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客厅里只有几把缺胳膊断腿的塑料椅，陆小川征得房东的同意把之前留下的海绵都掉出来的沙发给扔了。现在他们坐在客厅里唯二两把完整但是没有靠背的木椅上，一张一米见方的小饭桌，没摆在厨房是因为厨房煮个饭就够了，根本放不下吃饭的桌子。
　　这套房子只有一个公用卫生间。他仅有的几次到访经历就够他把这个几乎能成为上个世纪遗留房产的地方了解的一清二楚，那个卫生间里使用的是电热水器，就是用热水时会发出仿佛爆炸一般声音然后开始嗡嗡加热的热水器，没有浴缸，只能淋浴。
　　“……”陆小川分心看了眼厨房的小锅，算了算时间，继续说，“这里是有点破，我的房间也很小，但是里面那间挺大的，如果你决定住下来，这外面我就开始收拾。因为我不知道我的合租对象什么时候来，所以一直没有认真打理客厅厨房。”
　　蓝序知道陆小川是认真的了，这么一长串话说下来，即使是熟人，也不容易了。
　　他有些明白陆小川的心思了。
　　他们俩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知道对方性格的矛盾也只是阴差阳错，蓝序想，陆小川可能是出于某种对“同类”的渴望，才忍不住不断向他靠近，其实他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也正因为不是一类人，蓝序才会接受陆小川的善意和亲近。陆小川的表里不一不是因为刻意的隐藏，而是不善在人前表达的笨拙。
　　他的答案也许就决定了两人以后的交情。是普通来往，还是——
　　陆小川突然站了起来。
　　蓝序：“……”
　　“你先考虑着，我去看一下我的锅。”陆小川半眯着眼睛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香味，颇为满意地走进厨房，打开他的砂锅，半浓稠的汤汁翻滚出美味的气泡，土豆已经变得软糯，忍住提前下嘴的冲动，他把放在玻璃碗里的切块番茄慢慢倒进了砂锅里，重新盖上锅盖。
　　掏出平底锅，他觉得他们还能卧两个荷包蛋！
　　蓝序隔着玻璃小窗看着陆小川忙忙碌碌的身影，能看出主厨满足又开心小动作，混合着勾人的食物香味，他心里的天平轰地一声倾斜。
　　虽然他说过陆小川的恋情撑不了多久，但他现在也很确定，那个人离开了陆小川，也绝对不好过。毕竟回头草香的很。
　　盘子上趴着倒扣着的米饭，番茄土豆牛腩满满地填满米饭周围，一只金黄荷包蛋稳稳地盖住汤汁，不让香气过分飘散，然而收效甚微。
　　陆小川放下餐盘，半撑着桌面企图用海拔增强自身的气势。
　　“吃了我的饭，你就是我的室友了。”
　　蓝序一口吃下半个荷包蛋，冷冷瞥过去一眼。
　　陆小川努努力，嘴角抿出了一个极为生涩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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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序看着那个勉勉强强的笑容，觉得自己已经能透过那张僵硬的脸看到内里欢呼雀跃的心的。
　　简单的陆小川，孤单的陆小川，失恋的陆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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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川扒饭的同时没忘了偷瞄一眼蓝序，面沉如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蓝序不哄人的时候，大约就是同意了吧。
　　冷淡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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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蓝序和陆小川两人，正式开始了纯洁友爱搭伙过日子的生活。
　　“地砖不换了吧，工程太大了，房东不会同意的。”
　　“哼。”
　　“蓝序你的房间贴墙纸吗，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觉得什么颜色都会被枣红色的地砖映照的自愧不如。”
　　“……我有办法了。”
　　最终蓝序没能阻止陆小川在两个卧室的地上按上了淘宝上卖的彩色方块的防摔软垫，陆小川给蓝序选了蓝色，自己用了橙色。
　　“小路同学你会用烤箱吗？”
　　“会。”
　　“那我买了……唔，无印良品的厨具有优惠，来一套吧。”
　　“……太多厨房放不下。”
　　“没事，不多，买个柜子就可以利用空间了。”
　　按照蓝序的说法，陆小川除了做菜不需要考虑厨房用具问题，因为这取决于蓝大爷他想吃的东西需要用到什么玩意儿。
　　至于卫生间。
　　太小，最终也只能换个干净点的洗脸槽和大一些的镜子罢了。
　　两个卧室中间的小房间之前是陆小川一个人用来放录音设备放电脑的地方，房间里加了几个置物架，两盆盆栽，一张深色木桌，能够两人面对而坐，各做各的事情。陆小川买了个挂钟钉在墙上，又在网上定了两张懒人椅。
　　“这椅子展开了书房放不下。”
　　“困了拖到客厅里去睡，反正这里没别人。”
　　“不行，我忍不了客厅的枣红色地砖。”
　　“……”
　　陆小川硬是在大门口辟出一块放鞋架的玄关区，跑去超市买了两双凉拖摆好。
　　“以后进门换鞋子，不要踩。”他决定再定一大批防摔软垫铺上。
　　这样客厅也能贴墙纸了。
　　在墙纸选择方面，除了无法动工的卫生间，其他地方都被贴上了米白色的崭新墙纸，一瞬间，老旧的宿舍就变得明亮朝气了许多。
　　只不过在工程最大的客厅地砖处理上，出了一些意外。
　　“我记得我明明买的是橙色。”
　　“事实上就是粉红色。”
　　“……要不再等几天，我退个货。”
　　“别退了，我受不了枣红色地砖了。”
　　于是就受得了粉红色了？
　　陆小川认为，也许就像有些人只是不吃香菜，而有些人格外讨厌香菜甚至一起讨厌吃香菜的人那样，蓝序也许格外受不了枣红色和地砖的结合。
　　前前后后为了收拾整个宿舍，又是忙忙碌碌的一星期，陆小川大二的课程还挺多，每天也有各种各样的读书任务，课堂问题需要解决，大家都一样，下了课就吃饭回宿舍，陆小川不住在校内宿舍了，看起来和平常上课也没什么两样。因为考虑的事情多了，陆小川也就渐渐注意不到那些对他投以关注的人的目光了。
　　于是有人说，分手这件事情似乎撼动不了一座冰山的神经。
　　蓝序借着搬进来这个星期倒是算得上休息，只不过在他们刚刚把枣红色地砖掩盖住，整个宿舍都充满了少男气息的时候，他又有工作了。
　　“我周一要去上海。”蓝序推开书房门，把自己扔在懒人椅上，“所以亲爱的，周末给我做点好吃的，爱你。”
　　陆小川极其镇定地在脑海里把这句话翻译成：我要吃大餐，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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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序。”陆小川看着讨论组的９９９＋，“你都回来了，没和他们打声招呼吗？”
　　“这不是忙么？”蓝序意兴阑珊地翻着聊天记录，“你想想，我可是被踹得人尽皆知，温文尔雅善解人意也不能阻挡我黯然神伤一个月——这次去上海我配完国产单机ｒｐｇ还会去录一部电视剧的台词，如果他们拖延症发作了或者配音导演吹毛求疵一下，可能还要更久一些。”
　　“什么游戏？”
　　“干嘛？你要买吗？算了吧，游戏性不强，建模师忘了吃药。”
　　“……电视剧？”
　　“别看，智障偶像剧。”
　　“……”
　　“看什么看，这些是工作。”蓝序的隐形天线接收到来自陆小川同学的隐形吐槽电波，眉毛一挑，“那么好看？”
　　态度着实算不上好，语气也不算多么和善。
　　只是懒散的声音经由某人刻意为之，没有压低多少，却无端带出勾人的沙哑，对别人不知道效果几何，对陆小川——
　　那是一种精神毒／品。
　　眼看着大道不转同学正襟危坐微微颤抖的样子，蓝序适时地收了神通，安抚地朝某人笑了笑。
　　蓝序的职业是商配演员，本音就相当有磁性，这些年卫视正剧和网剧配得不算少，广大迷妹观众对他配的纨绔和流氓最没有抵抗力。要是她们知道广播剧圈子里的专职“受役”蓝狐狸和蓝序是同一个人，很可能会自戳双耳。完全不同的声线让“蓝狐狸”这个马甲穿得无比牢靠。
　　陆小川对低磁声的反应程度从某种程度上和蓝序对枣红色地砖也相差无几了，只不过一正一反。
　　陆小川在心里默默夸了蓝序一句：好听，又好看。
　　“你替的两期我听过了。”蓝序点开缓存文件，拉取进度条，“还不错，我听了好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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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将军，我这里冷冷清清的。”参谋看院子里，连落叶也没有一片，早早地便被洒扫的仆人收拾干净了，“再这么呆下去，说不得连枪也扛不动了。”
　　“你风寒还未好，安心养着。”将军托着军帽正襟危坐，没有动手边的茶。
　　“真是奇了，往常我一年也没有这个月见你的次数多。”参谋不怀好意地拿话轻轻刺了一下面前的男人，“我要是说我病早就好了，你是不是会把我扔井里再病上一回。”
　　“放肆。”男人不悦地皱起眉，他从未想过，从来温吞隐忍的参谋会把爪牙亮给他看。
　　“我想出门。”参谋看向男人颇有些愠怒的眉眼，只觉得也好看得紧。所以张参谋长也被誉为唯一胆敢拔老虎须的男人。他从来不怕男人生气，多威风啊，这只老虎。
　　“好好吃饭。”男人起身欲走。
　　“张权。”
　　“……”
　　“我这才是放肆，张权，放我走。”参谋冲着男人的背影说，“我这快二十年了，既有功劳又有苦劳，你就这么对我？”
　　眼看男人抬脚就要迈出们，张智舒跳下床，端起茶盏甩出门外，一声脆响，正砸在将军脚下，男人总算回头。
　　“将军是要把我捆做禁脔？”
　　“胡说八道！”男人脖颈间青筋迸出，几步间就来到笑得月白风清仿佛事不关己的参谋身前，扣住那人瘦削的肩膀，“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过玩物！”
　　“那就是我误会了，将军，我想出门走走。”就这两人的距离，张智舒缓缓靠近，抬头，仿佛下一秒就会吻上那双因愤怒而紧抿的双唇。
　　周遭的温度一点点上升，下一秒，白净英俊的参谋抬手解扣子的举动直接让男人怒火冲腾而起，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欲，男人一把将参谋推到软塌上，近乎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话：“你就这么想走？！”
　　张智舒被砸得有些头晕，他眯着眼，看着窗前男人极为克制的身影。没再继续解扣子，而是坐起身，重新靠在了他这一个月来一直靠着的床柱边，神色淡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将军，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跟你走到了今天，你选择无动于衷，那么我不跟你继续走下去了，也该继续无动于衷。”
　　“唐贤！”
　　“有！参谋长，有什么事……”
　　“再给我倒杯茶吧。”张智舒垂眸，“将军呢，渴了吗？”
　　男人转身离去。
　　参谋慢慢踱至门前，捡起茶盏碎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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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序放下手机：“你看过评论吗？”
　　陆小川正沉浸在听自己广播剧的羞耻之中，不能自拔。他从来不听自己配过的完整段落。
　　蓝序也没打算等到陆小川的回答，他手指滑了几下，说：“热评第一说——【参谋长真是高洁又欠操！】”
　　陆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