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香》以蓁如玉

3、第三章

　　第二日一早，我就与澹台云涵一起进了皇宫。
　　领着我们的人见澹台云涵在我身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那人领着我们到一个戏台边，远远就见到了台下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那公公走过去，俯身在那男子的耳边说了什么，那男子转过头来看我。然后，然后就一直看着我。
　　那男子一身玄衣，袖口出若隐若现的金色龙爪，面容和我昨日见到的宸王还有几分相似。想来这便是雪域陛下——澹台云琛。而那老妇人便是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似是发现澹台云琛没有看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我。我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民女慕少梓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没有抬起头也能感受到澹台云瑀一直在盯着我看。
　　倒是太皇太后十分高兴的拉着我的手，“你是谁家的姑娘，长的可真俊啊。”
　　“回太皇太后的话，民女是奇香谷的制香师。”
　　太皇太后只点了点头，“奇香谷啊，你是却苒啊。”说着还向四周望了望，疑惑道，“怎么没有把小栀子带过来啊？哦，是不是和云瑀他们去玩了。”
　　“太奶奶。”澹台云涵一下子从我身后跳了出来。
　　太皇太后打量了她一下，“云涵啊，女孩子家别这么毛毛躁躁的，你看看你云洛姐姐，咦，云洛去哪里了？”
　　“太奶奶，云洛今日未曾进宫。”澹台云琛在一旁提醒太皇太后，但目光依旧在我身上。
　　“哦，云洛没来，那苏楠呢？”
　　“苏楠也没来。”澹台云琛再次提醒道。
　　“哎呦，老了老了，这记性不好了。”
　　“太奶奶怎么这么说，我扶您回去歇息吧。”
　　“回去也睡不好，还不如多看会戏呢。”
　　“太奶奶，这位慕姑娘定能让您睡个好觉的。”澹台云琛看向我，我忙上前一步，“太皇太后，听闻您近日都睡不好觉，所以民女特地为您调制了一款香。”
　　“还是却苒有心了。”
　　“太奶奶，我先扶您回含英殿吧。”澹台云琛扶起太皇太后，我和澹台云涵在后面跟着。澹台云琛回去头来，“云涵，若你嫌闷，就自个先去玩吧。”
　　“真的？那太奶奶，师父，云琛哥哥，我先走了哈。”说完，就提着裙子跑了。
　　含英殿的摆设很朴素。
　　澹台云琛把太皇太后扶到床上，很细心的替太皇太后盖好被子。
　　我看着面前这位年轻帝王，也不是没有听过他的传说。雪域百姓皆知这位陛下乃是先皇的私生子，其母不过是异族人，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被接入宫后，许是先皇觉得惭愧，对其颇多宠爱，还为其定了东王府的郡主为妻。
　　“慕姑娘，可以开始了吗？”澹台云琛问我。
　　我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盒安神香，用香匙取出一些放入了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中。刚要以术法催化，澹台云琛便问我，“此香名唤何？乃何物而制？”
　　“这是安神香，至于何物而制，陛下，奇香谷的香方从不外传。”
　　澹台云琛也没有非要问下去，我将香点燃，香味自香炉中溢出，我将香味引至太皇太后的帷帐之中，不一会儿，太皇太后就进入了梦乡。
　　我收拾好东西，澹台云琛才开口，“姑娘果真是奇香谷的人？”
　　我抬头看向他，“自然，难不成还有人敢冒充奇香谷的人不成。”
　　“那倒是没有，慕姑娘随朕来。”
　　我站着没动，澹台云琛走了两步见我没跟上，走到我身旁牵着我的手，将我带出了含英殿。我有些茫然的看向他，可他却好像没有丝毫的感觉。
　　澹台云琛走的很慢，走了很久，才到一个小筑门口，隔的老远就闻见了这小筑里散发出来的桂子的香气。
　　“原来这桂子又开花了。”澹台云琛牵着我走了进去。
　　“云筑”二字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满院的桂子开的金黄，可这浓郁的香气却让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
　　澹台云琛又带着我走进屋里，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东西更是少的可怜。
　　唯一让我觉得不错的就是窗户边有一张躺椅，旁边有个小炉子，炉子上还烧着个小壶。
　　“入秋了，天有些凉，我叫人帮你多添几床被子。要叫些宫婢来侍候吗？”
　　“多谢陛下好意，民女只是暂时住在这儿，就不劳烦别人了。”
　　“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若是找不到我，就去找那些当值的人，让他们去找我。”
　　“多谢陛下。”
　　澹台云琛沉默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我感觉我似乎来过这里，因为我拿着炉子上的小壶很轻易地就找到了水井，打了水，放在炉子上烧。
　　又从院子里摘了些桂子放在水里煮着。
　　漪凰也很喜欢这里，摘了不少的桂子，然后把桂子从上空抛下，就像是下了一场金黄色的雨一样。屋子里也被弄的到处都是桂子，四周充满了香气。
　　晚间，澹台云琛又来了，许是看到满屋子的桂子，愣了片刻。然后抓过我的手，这次走的很快。
　　他带着我到了凤仪殿。
　　澹台云琛命人传了膳食，坐下后对我说，“方才没有想到云筑许久没有住人了，都有些破旧了，我让人重新修缮了，等弄好了，你再住进去。”很快就有宫婢端上了膳食，澹台云琛不停地替我夹菜。
　　“陛下，云妃娘娘来了。”这是澹台云琛身边的大总管，梁全。
　　澹台云琛的手顿了一下，夹子快鱼肉放进我的碗里，“让她进来吧。”
　　梁全从外面领进来一个身着湖蓝宫装的女子，“陛下原来在凤仪宫，可让臣妾好找呢。”
　　“你有事吗？”
　　“臣妾给陛下炖了燕窝。对了，听闻最近陛下的睡眠也不太好，陛下要多保重身体啊，不要太操劳了才是。”
　　云妃端着燕窝放到澹台云琛面前，抬头时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很明显的被惊着了，失声叫了句，“皇后娘娘。”
　　云妃的表情做的太到位了，妖冶的脸上显的十分震惊，真不愧为狐族中人，样貌绝佳，演技也不俗。
　　“娘娘见笑了，民女慕少梓，今日揭下皇榜进宫为太皇太后制香的。”
　　“原来是慕姑娘。”云妃的目光还是在我身上打量。我拿起筷子吃自己的饭。
　　澹台云琛把他面前的燕窝推到我面前，“看你气色不好，把这个吃了。”
　　我看了要燕窝，有些可惜，“这上好的血燕，可惜掺杂了东西，味道可能会变。”
　　云妃的脸色登时变了，澹台云琛也沉了脸，“梁全，把云妃带下去，禁足锦芸宫。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澹台云琛又夹了块肉给我，这一顿饭吃的很是压抑。吃完饭，他又让宫婢伺候我沐浴。等我洗好时，他正拿着本奏折在看，面前还堆了不少。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先去休息吧，我还要把这些奏折都看完。”
　　我看了看他，走到茄皮紫釉狮耳琴炉前，将未千辰给我的幻香用香匙加了一点放进去。只觉得腰上一紧，一股热气喷洒在我的耳边，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了我手里的幻香。
　　澹台云琛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这是什么香，怎么既没有颜色，还没有味道。莫不是阿梓也会做假香。”
　　他对我的称呼让我一愣，随即我将他手里的幻香拿了回来，“此香的特别之处在于只有点燃时才会散发出香味。方才听云妃娘娘说陛下最近的睡眠不好，这香也恰好有安神之效。”
　　澹台云琛玩着我的一绺头发，放在鼻子下轻嗅，“真香啊，阿梓，我好像真的乏了，不如你陪我躺一会吧。”
　　也不待我同意，便将我抱上了床。我和衣而卧，澹台云琛侧身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阿梓，你真的很像她，很像……其实，你就是她对吗？如果你是她，可会原谅我所做的一切？”
　　澹台云琛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呼吸变得平稳。
　　只要用上少量的幻香，人就会进入梦境，而梦中所显示的，就是藏在内心深处最深的秘密。
　　我念着未千辰教我的寻梦诀进入了澹台云琛的梦中。在他的梦境里，是云筑，就是今天我见到的那个样子，院子里金黄的桂子飘香。而澹台云琛，此时就站在那扇门外，静静地注视着屋子里那个坐在躺椅上的人。
　　那人的身边有个小炉子，炉子上正烧着一壶茶。
　　不过我看不清那躺椅上那个人的面容，只知道那人是个女子。
　　或许是我太过执着于那人的面容，待醒来的时候，澹台云琛正将我看着，手里还是玩着我那一绺头发。见我醒了，他微笑着在我头上印下一吻，便起身上朝去了。
　　之后一连几日，澹台云琛的梦境都一样。而我，也依旧执着于那人的面容。
　　云筑修好了，我又搬到了云筑。
　　屋里新添置了不少东西，没有变换的就是那个躺椅和炉子。
　　这一夜，许是没有澹台云琛的陪伴，我睡的极其不安稳。
　　一声雷鸣后我便再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