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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规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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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出手作甚?”封瑜戚活动了一下肩膀,继续书写,“让我来啊!”
季奚柏不语。
封瑜戚习以为常,自己接着说:“你看你一出手我们俩人都得写,多不划算。他们到底哪句话触你逆鳞了?”
季奚柏的笔悬在砚台上,墨水凝成小滴又滴回了砚面,他眨了一下眼,将笔头多余的墨刮掉,接着上一行开始抄写,“不顺眼。”
“不顺眼?那我赶明再打他们一顿。”封瑜戚话音刚落,规避室的门悄悄地开了一道缝,然后又隐隐有重新关上的迹象。
封瑜戚没打算理会,从他们抄规训来两个时辰功夫来了十五六波人,全是向季奚柏献殷勤的。
如今他们都不是孩童了,他们这一届最小的甯白都已经17岁,除了看不过眼的仍然找茬,其他人都开始为未来的仙途考虑了。
找一名道侣无疑是一大修仙捷径。
道侣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男女皆可,只要所修功法契合便事半功倍。
“虚”是第一级的功法,“阴”与“阳”是第二级。
而大部分修仙者的资质都只能修“五行”,然后找五行中相生相息的结为道侣。
但倘若能寻得修“阴”“阳”“虚”的人结为道侣,那他们往后的修炼便有如登上那腾云梯,一路畅通无阻。
而季奚柏选修的正是最难的“虚”,这门功法虽名为“虚”,却可与任何功法契合,且效果是普通功法的十倍以上。
封瑜戚选的也是“虚”,对他来说不怕难,只怕不难,这门功法对他来说也只是一般程度,所以他不可能做找道侣这种降低难度的事。
也因此,那些人才会大着胆子“追求”季奚柏。
即便他孤高清冷,对他们来说也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此次季奚柏被罚抄规训便是他们少有的可以表现的机会。
那些人急匆匆过来生怕落于人后,带着薄薄几张纸说那是为季奚柏抄写的,只是他们被罚抄20遍,他们带过来的顶多两遍,有些还只抄了几条……重要的是笔迹不模仿,一点诚意都没有。
估摸着这次也是冲着道侣来的,封瑜戚连回头都懒得给一个。
那道道怯生生的,问道:“我、我可以进来吗?”
是名女修,个子矮小,皮肤白皙,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嘴巴小巧,此时正因紧张抿得紧紧的,青丝如墨且用簪子盘了个很好看的发髻。
规避室本就是谁都可以进来的,两人自然不可能反对。
只见女修轻手轻脚地走近,然后拿出藏在身后的一叠宣纸,“奚柏,我、我写了12遍。”
封瑜戚一眼撇过去,差点儿以为那是季奚柏写的。
这姑娘,还真是用心。
“不用。”季奚柏画上第八遍的最后一个句号。
女修低着头,倔强地举着那些规训。
但季奚柏只是道:“孔采采,谢谢你。”
孔采采惊讶的看向季奚柏,眼中含着的泪掉在了地上,她没想到季奚柏能记住她的名字。
她从没奢求过与季奚柏成为道侣,她只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做了这些,现在对方居然喊了她的名字对她说谢谢,她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站在门外的甯白握紧了拳头,他只比孔采采慢一步,所有动静他都听到了。
他只写了10遍,他以为季奚柏也应该差不多这个进度,加起来刚好。
但是有人写得比他多,对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她的名字被季奚柏记住了。
季奚柏站起来,亲自为孔采采开门,打开门的一瞬他见到了甯白,并看到了他手里捏着的那叠明显是为他抄写的规训。
他静静地与他对视。
他看见少年开口,说道:“季奚柏,这个给你。”
少年坚毅的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他在期待他接受又想掩饰自己的不安,好让自己被拒绝的时候体面一些。
于是季奚柏问他:“你图什么?”
少年红了脸说:“你。”
红着脸的甯白让季奚柏想起两年前。
15岁的少年站在他门前左右张望,手里拿着好些花。他想放下又不敢,有人经过他就把花藏到身后,犹豫了很久,最后呆呆地看着花一动不动,兀自叹了口气,把花抱在怀里走了。
如果这次他没有送孔采采出来,他们没有当面碰上,甯白是不是会像那次那样悄悄地离开。
季奚柏接过了那叠规训。
但他没有说谢谢。
他看见少年的眼睛变得很亮,光芒似乎也映照到了他的眼上。
光是暖的,让他的心跳多了一拍,亦如当年那抱着花的少年在他门前余下的那抹花香,包围了他的心脏,乱了跳动的节奏。
“我走了。”甯白说。
“好。”季奚柏回道。
孔采采在甯白走后对季奚柏道:“我以为你是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原来只是因为帮助你的人不是他而已。”
随后她笑了笑,压住声音里的颤抖,说:“甯白很好。”
告别了季奚柏的孔采采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她知道修仙之人不该动无谓的感情,先生也和他们说修为越高,七情六欲便愈发微弱,现在追求凡人的那些虚妄的东西只是平白给自己的修行之路加上桎梏……可她从还是个凡人的时候就动心了。
孔采采趴在桌上,是不是只有拼命修炼才可以不这么难受啊……
当天晚上孔采采就开始了为期五年的闭关修炼。
而这边季奚柏回到桌前,写完了最后两遍,然后模仿封瑜戚的笔迹继续抄写。
孔采采的话在他耳边挥之不去,只是因为帮助你的人不是他……吗?
帮他抄写规训的不止甯白一人,但他只接受了他的。
是因为对方一如既往澄澈的目光,还是他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封瑜戚没有打扰季奚柏,他知道他会栽。
从第一次在解尘学府的牌坊前季奚柏盯着那小矮墩走进去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会栽。
现在是时候让他理清楚这件事了。
良久,他听见季奚柏说,糖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