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鬼路隔》柠禄

6、幻境

　　甯白其实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只是他不甘心，他不想输。
　　他们都开口了，他不能怂，可他没想到季奚柏接受了。

　　他对他是不同的。

　　这里最开始只有他是弱者，在强者的世界里，他这只狗崽似乎有些特殊，因为只有他是需要温暖的。
　　他们从最开始就能跑，而他，呜咽着寻求怀抱。

　　没有人收养，于是像野狗一样为自己的生活到处奔走，在遇到威胁的时候找着机会就跑。
　　不是逼急了，野狗也不会攻击人。
　　因为，它们还要为接下来的日子考虑，倘若把人咬了，那接下来都不能遇到他，否则每次都会被欺负得很惨。

　　它不想惹是生非，它只是想安静地过它的生活。
　　然而无所事事的人将它当成逗乐的玩具，没有欺负得太狠，但总要对它做些什么。
　　也不是逆来顺受，它只是不想让事态变得更严重。

　　可这个时候，有个人不满这种情况，他像昭示主权一样，为它赶跑了这群人，表明他有点中意这只小狗。
　　于是它的处境得到了一点点改善，这个对它好的人看到它受委屈还会给它糖吃。

　　它有时候会想，这样算不算有主？
　　但那人从不主动找它，应该不是太喜欢它。可它还是很开心，就算是一条野狗，它也是一条有人惦记着的狗。
　　说不定哪天冻死街头了，他还会发现它没出现，然后找到它，把它埋在土里。可能，还会给它弄一块小墓碑。
　　但现在，它在那个人心里的地位似乎比它以为的还要高。

　　他是心疼他的。

　　想到这，甯白痴痴地笑了起来，看到湖面上那傻瓜一样的倒影也还是停不下来，没有人会看到的，就……偷偷开心一下。
　　就一下。

　　然后回去继续修习功法，再拿下这次检验的第一，他就能给季奚柏准备贺礼，祝贺他及冠。
　　然后剩下的再和之前攒下来的钱一起寄给父母，告诉他们再过三年及冠了他就能自己下山去看他们了。
　　还有就是他们的儿子有喜欢的人了，虽然暂时配不上，但对方并不排斥他，只要他努力，也许能成为道侣，一起修行。

　　想到这，甯白又觉得自己有些痴心妄想，就算他再特殊，也不过是一条野狗。他能给他安慰，能让他跟在他身后已是莫大的典赐。

　　两个月后，检验。
　　程蓁翻了翻手上的名册，确认了到场学生的情况，然后道：“这次检验之后我就不再是你们的先生了，并且三天后我会闭关冲刺元婴，所以任何事情在这几天告诉我，我会处理完。好了，接下来我宣读一下这次检验的标准。”

　　标准其实和前几次差别不大，都是让学生进入幻境，根据每个人不同的修为设置难度，然后由时间长短来决定名次，时间相同则难度高者排前。

　　甯白心思纯粹，每次都是最先出来的。
　　紧接着的是封瑜戚，一是实力碾压，一是心思活络。
　　而季奚柏一直都是最后一个。

　　但季奚柏不像其他被困在幻境内迟迟不出来的人那么憔悴，他还是进入前的样子，就好像只是站在那看了会儿风景。

　　不过真正在乎“第一”这个头衔的也只有甯白，其他人根本不屑于那份奖励，他们只是在幻境中待不下去而已。

　　只要在幻境中就会消耗大量精神力，因为这一切是基于被检验者的精神世界创立的幻境，在里面待久了会疲惫不堪。但同样，想要迅速走出来也是很困难的。
　　毕竟，幻境检验的是学生的心性，是为了帮助他们克服心魔，所以幻境的内容都是最牵绊着他们的人或事。

　　第一次甯白幻境中的内容是被欺辱却无力还手，这样的内容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季奚柏出现在他的幻境内、掐了手决帮他教训了那些人才算结束。
　　他才知道原来季奚柏那次就是这么帮他的。

　　甯白的幻境中的黑暗一点点散去，从而获得了行动的自主能力，挣脱了束缚的甯白如鱼得水，主动反抗，很快便脱离了幻境。
　　而自此之后，他再没接受过欺辱，也渐渐没人欺负他了。

　　第二次的幻境，场景是他的家，因为他很羡慕及冠后能随便下山的人。
　　而他，还要6年才可以下山回去看父母。或是换了别人，这样的幻境少不得得在其中过上数十年，因为越往后就越难时间跨过去，近在咫尺的时候感情是非常难控制的。
　　可甯白非常踏实，幻境中过了6年就回到家了。

　　……

　　他所有经历的幻境中，季奚柏从来都不是阻碍，而是他的光、他的救赎、他的信仰。
　　而他不知道的是，季奚柏的幻境中从来都只有甯白一人。

　　幻境中的他们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坐着，看风景，任由风拂动他们的头发和衣摆。
　　季奚柏不想走，幻境中的甯白也就一直陪他坐着。
　　季奚柏清楚，他知道打败这个幻象，幻境就破了，可他始终没有对甯白动手。

　　但每次到最后，甯白都会发觉原来他就是困住季奚柏的原因，然后自断经脉，嘴角流着血，笑着对他说，“快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
　　季奚柏每次都想和他说没关系，不要这么做，但每次甯白这么做了之后他就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接着幻境开始产生裂痕，变成碎片，然后被迫醒来。

　　明明，不醒过来也没关系的。

　　“……也就是说，这一次可以选择组队，幻境会结合。”
　　程蓁继续：“对象最好是你们的准道侣，这是测验默契度的绝好机会。当然，这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们要清楚，幻境中的事物极可能成为那个人的心魔，而暴露出‘心魔’便有可能被利用。”
　　她收起手册，给他们留了一些时间。

　　她那会儿没有道侣，也不相信谁，所以一路都是自己走过来的。
　　诚然有曾经修为落后于她的人找了道侣之后便超过了她，但她不以为然。

　　知道别人的秘密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事，那是日夜陪伴修行的人，一起承受是理应不过的事。

　　被牵绊住的话，两个人就都毁了。
　　一个人的心魔能毁了两个人。

　　想到这一点的显然不止程蓁，季奚柏面对甯白的炙热的眼神，别过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