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奏》步蟾

5、第五曲

　　天气渐渐变热，写字楼封闭的空间让人很压抑，到了下午空气更沉闷。江亭总是看星照很累的样子，所以到了下午会给他发一两个笑话轻松一下。星照从来不会回复什么，也不发表任何意见，江亭想星照会不会是觉得她很无聊。于是这天下午在星照的桌上看到一本《博弈的艺术》，跟星照小聊了几句后，回到座位思索一会开始跟星照msn。
　　江亭：嗬嗬，猜个谜语玩吧。
　　星照：嗯，好的。
　　江亭：谜面：红绿双方大战起，硝烟滚滚兵卒前。马跃战壕炮轰垒，将帅帷幄仕相谈。谜底：一个字。提示：你的博弈论。
　　星照：棋？
　　江亭：嗬嗬，不是。猜到棋只是猜到了第一步哦。
　　星照：象棋。
　　江亭：象棋也是棋呀。这是象棋里发生的事，是不是？而且象棋是两个字呢。
　　江亭：嗬嗬，象棋里有好多棋子呢。
　　星照：不知道。
　　江亭：软。
　　星照：为什么？
　　江亭：象棋里有好多棋子，谜面说到了象棋里除了车以外的所有棋子，嗬嗬，就是欠车嘛。
　　星照：嗬嗬，你真狡猾。
　　江亭：有吗？只是突然想到的。因为我下象棋最喜欢走的就是车，所以就想到了。嗬嗬，是你没想到啦。
　　星照：这个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
　　江亭：对呀，怎么了？
　　星照：厉害。
　　江亭：嗬嗬，没有啦。我别的没什么会的，没事就爱玩文字游戏，就是瞎想瞎编。
　　星照：那你再编一个，我再猜猜。
　　江亭：好啊，不过要等等哦。
　　星照：嗯，好的。
　　江亭开始想谜底，让星照猜什么呢？五分钟后。
　　江亭：世界空前大混乱，太阳黑子全不见。月亮无奈空自叹，剩下地球怎么办？嗬嗬，这次是两个字哦。
　　星照：我名字吧。
　　江亭：嗬嗬，怎么这次这么快就明白过来了？
　　星照：嗬嗬，我有进步呀。
　　星照：没想到你文采那么好。
　　江亭：嗬嗬。
　　江亭瞅着聊天对话框，突然有点自怜了。世界空前大混乱，太阳黑子全不见。月亮无奈空自叹，剩下地球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好像有点思凡了。
　　Shaka说：“那你赶紧回你的庙里去吧。”
　　还好快到五一了，江亭翘首期待的假期，她早就决定独自背着背包去感受大自然。这次正好在大自然的博大里放宽心胸，不再去想这些小儿女的心思情怀。
　　行程安排得有点满，先去黄山看云海，然后去苏州看园林水乡，最后去南京看同学。大自然的风景熏黑了江亭的皮肤，却没有还她心里的明净。就算烈日当头被堵在黄山顶上无聊时，她想的都是给他发短信。不过还好苏州的园林水乡，还有那真正的古镇水乡周庄。风景如画，一点都不错，走进周庄，就感觉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远离尘世的喧嚣，所有红尘的纷扰杂丝在那涓涓的流水中消融殆尽，那小桥流水像是江南温婉的小家碧玉一样，轻轻地诉说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故事，那身着水绕树环的周庄，就像是身着绿色衣衫的少女一般，清秀可人，让人见之如玉，形如出尘仙子，让世界变得如此宁静，心灵变得如此澄澈。当天老天很给情调，微风加上蒙蒙的细雨，细雨纷纷的江南，整座古镇就静默在细雨中，人置身其中，只觉得天人合一，只觉得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细雨荡涤着心里的尘埃，原来想远尘埃也不是非需要清风的，细雨照样可以洗尽铅华，宁心静气。江亭心灵的躁动，在那淋湿的青石板和珠润的石桥上，渐渐渐渐地平息下来，仿佛这里就是她所向往的远离世俗的桃花源，一片心灵的净土。除了去买桂花糕，江亭没有进入任何一家路边的小店，更愿意把他们看作是展示自家骄傲的周庄的人们。江亭一直在想，如果没有陈逸飞，周庄现在应该还是古镇，还是那样安静祥和的江南水乡人家，天天走着小桥，摇着乌篷船，打渔，耕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对于周庄，真的不知道陈逸飞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但是艺术又怎么会是坏事呢，只是贪婪的人们，任何的文化，任何的生活都可以拿来商业化，于是，一副《双桥——故乡的回忆》，就使这么一座古镇走出了人们的生活，走进了社会，进入了现代化市场经济的滚滚洪流中了。周庄也不再是曾经的周庄，虽然小桥流水依旧，虽然古镇石路依旧，只是变的是人们的眼神，是小桥上人们的脚步，小桥下清水的呜咽，是船上摇橹人的歌声……还有那一户户的人家变成一个个的店面，只是一个换了地方的步行商业街而已。只是，江亭不想去沾染这些。或许应该感到高兴，大家都对周庄的兴趣，也说明了现在人们对宁静美好生活的向往，向往那古镇悠闲地节奏，如诗画的风景，毕竟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那么柔弱的一面装着纯净的向往。
　　江亭有些迷茫，连周庄这样古朴出尘的水乡，都能摇身变成商业地，那么自己还能维护这份清高到什么时候。
　　到南京去看同学，聊的多是以前的事。回想起童真童趣，江亭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长成现在这样子的。妈妈说江亭小时候不哭不闹，往哪里一扔，就在那玩了，玩累了就自己趴在地上睡觉。江亭当时很吃惊地说：“啊，我小时候那么笨啊？”妈妈说：“哪里是笨，刚开始也闹，那会才多大啊，一岁都不到，刚开始也要抱，也哭，可是哭也没用，爸爸妈妈都没时间去照顾你，这样几次，也就不哭不闹了。”江亭不说话了，原来自己竟是这么聪明呢，从小就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自己累着。
　　回到北京，江亭又往星照那里跑。坐星照旁边的张宇看到了，一脸惊讶得说道：“你去非洲了？怎么晒得跟个煤球了？”江亭满脸不服气地回头着星照，星照笑着说道：“哪有，比煤球还是好了点的。”江亭一跺脚就要走，星照说道：“给我们带点什么好吃的了没？”江亭高兴地说道：“桂花糕，爱吃不？”
　　Shaka问：“玩疯了吧？还舍得回来？”
　　江亭说：没疯，想疯。舍不得，但也舍得。
　　Shaka说，还真是疯了，我猜你在这呆不长了。
　　江亭问，为什么？
　　Shaka说，自己想。
　　该仔细回顾一下五一了，不能让日记本里出现这一片的空白。可是，写来写去，最后江亭也只写出了这么一段：
　　“黄山的云海苏州的林园，
　　我流连其中舍不得归还。
　　云海的缥缈林园的脱凡，
　　自然总有她的奇妙卓然。
　　纵使世界真的一片混乱，
　　也终将回归最初的清然。”
　　写完看了几遍，江亭说：“我要回去了。”
　　Shaka一惊：“你要回哪里去？”
　　江亭笑着说道：“不要这么紧张，不然我会误以为你舍不得我回去的。”
　　shaka“切”一声：“算了吧，你现在不管回哪里去，我都拍手叫好，省得你天天星照星照的念叨。”
　　江亭说：“有那么夸张吗？”
　　shaka说：“行了，被你念叨的人还少吗？跟人家不熟时当个宝一样使劲儿稀罕，人家要稀罕你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江亭说：“不管这些事了，我要回庙里了，明天就去把msn签名改成‘此人已回庙’。”
　　“有事找老道。”shaka接着说道。
　　江亭一愣，“什么？”
　　“有事找老道。”shaka重复了一遍。
　　江亭停顿一秒，随即咯咯地笑得不行了，“不行了，shaka，你太厉害了，我服死你了，这都能让你想得出来。”
　　shaka说道：“好了好了，你终于肯回去了。”
　　江亭说道：“我本来就没事好好的，都怪李斌……”
　　shaka说道：“行了，怪人家把你拽下凡尘了吧。这倒学会了。”
　　“学会什么了？”
　　“凡事不能赖自己。”shaka说道。
　　“你又要去哪里？”沉默半晌，Shaka问。
　　江亭在脑海里搜索，还没回答，Shaka又说，“算了，估计你自己都不知道。”
　　项目进入了紧张阶段，江亭也忙起来了，有意无意的，跟星照的接触就减少很多了，很多时候一整天也说不上一句话。有时候和shaka聊两句，shaka说，“看样子挺闲的呀。”江亭就说：“怎么可能，今天一直忙着呢，还没和星照说过一句话呢。”星照成了他忙碌与否的标准了。可是江亭自己知道，对星照，她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了。一直以来的观念与想法，让江亭对男生都是一样的，她相信自己不会喜欢任何一个男生。星照对她来说是好玩，可是也和别的很多她身边的朋友一样，江亭喜欢努力和不熟悉的人接触，慢慢变得熟悉起来，然后慢慢地归于平淡。而且她从来不掩饰这种心情，不管是大庭广众的众目睽睽，还是单独相处时，都会表现出特别的热情。有时候Shaka会提醒她，“你说人家能不误会你吗？这么大人了，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可江亭偏偏听不进去，“那有什么，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每个人都那样。”shaka说，“那李斌他们知道吗？”
　　江亭不说话了，李斌怎么会不知道她从来就和一大帮男生称兄道弟呢，可是他却怕他自己有了女朋友，会不会让江亭觉得不高兴。
　　“不管了，我不想管这些了，反正我回庙里了，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了，管他们怎么样呢。”
　　shaka说：“行，你就学你的鸵鸟吧。”
　　江亭说，“为什么要学鸵鸟？这本来就跟我没关系。”
　　也许，真的在这里呆不长了。
　　江亭买了苹果放在公司冰箱，每天下午到了空气沉闷的时候，就去拿个冰冰凉凉的苹果吃，清凉的感觉一直从口里到心里。
　　一天，江亭洗了苹果出来正好碰到了星照，星照笑着说道：“下次记得多洗一个。”江亭说，“那分你一半？”星照笑着摆了摆手。
　　江亭回到座位，用刀把苹果切开，给星照拿过去，星照说不用，江亭就给他放在杯子上，然后径直回座位了。把自己剩下那一半吃完，正准备扔掉核，突然瞅到桌上那几个光秃秃的小花盆，心念一动，便把苹果核埋在花盆里了。
　　过了几天，江亭突然发现花盆里有点绿绿的东西，仔细一瞅，苹果树竟然发芽了，很高兴，于是把msn签名又改成了“苹果树发芽了……”
　　江亭想，苹果是希望的种子。
　　星照说：“五一去玩的照片发过来看看吧，苏州那边怎么样，也打算去看看呢。”
　　江亭说：“苏州很漂亮啊，去了让人舍不得离开。有机会我还想再去一次呢，推荐你有时间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