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拉美西斯》绛唇の影

69、第四十章 欲擒 （4）

　　南北贯穿、一望无际的尼罗河依旧安静的翻腾着，晚风掀起的水珠蒙蒙为这片神明的土地平添了一种神秘。夜栖的鸟儿渐渐隐去了踪迹，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天空已从一片澄净到猩红漫野，最后竟是灰暮重重。
　　当铃兰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寝宫的时候，已是身心俱疲。打发走了泰瑞莎提，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圈，接近寝宫时，一点点游离摇曳的光驳立即揪起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颤抖。
　　是拉美西斯回来了吗？
　　按捺不住胸膛里的狂跳，她焦急地踮起脚尖眺望着。不一会儿，脚下的步子早已超越她的意识迈了起来。这步伐是如此的热切激烈，再也无法缓下来，连呼吸也顾不得了。
　　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屈指而数，仅仅一天而已。
　　可是，为什么仿佛是隔了那么久？
　　他肯来，是原谅自己了吗？
　　再也无法想更多，现在，她只顾得上跑得快些，再快些，让她看到拉美西斯一如既往闲适地躺在他的卧椅里吧，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然后坏坏的偏过头露出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凉鞋摩擦砖石的声音忽高忽低，急促却有规律沿着通往寝宫的金色大道响起。那令人迷醉的声音愈来愈近，最后重重的落定在黄金色的大门口，剧烈的喘息声穿过层层的空荡，微弱的刺激着他的耳膜。
　　心不可抑止的颤抖了一下，拉美西斯缓缓的回过头，离散的视线聚焦在那个娇小的身影上。她的全身因为剧烈的运动一时难以平复而抖动着，嘴巴一张一翕，周体的重量不支的落在双手扶住的门框上，眼神中闪动着希冀的光芒。
　　是因为紧张自己吗？
　　他会心的轻扬嘴角，淡淡的笑容渐渐扫去整个寝殿一日来的阴霾。拉美西斯从容而不动声色的起身，眼角泛起难得的笑意，对着女孩微微张开双臂。
　　只在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
　　铃兰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宛若梦境般，拉美西斯温柔的轻笑着，宠溺，呵护。他的周身亮起点点星光，再简单不过的短袍，没有半丝点缀，却若神明一般，耀眼刺目，英俊美极，似梦似影。
　　原来，幻境可以这般真实！
　　她怔住，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
　　“难道要我过去接你吗？”突然，一个故作冷淡赌气的声音响起，低沉而直攫人心。
　　仿佛被点醒了一般，铃兰颤颤的开口：“拉美西斯？”她慢慢地挪动着脚下的步子，一点点的靠近那个光芒的所在。
　　“怎么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吗？”伟大的法老漫不经心的摊下手，淡淡地望着步履迟疑的女孩，四目相对，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俯身故意仔细地瞅着桌上的木板，摆弄着被各种颜色调得早已污浊的画笔。
　　“你……不生气了？”她慢慢地凑近法老，胆颤地开口，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猛然一阵热气烧红了她的脸。
　　竟然是那副被她涂得乱七八糟的画像！
　　“你画的？”拉美西斯嘴角笑意更甚，不答反问。
　　“是……是啊。”吞吞吐吐着，几乎是愤恨自己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丑陋的证据，铃兰情急地想要从法老手中夺过她的画，“这是半路废弃品，不许看！”
　　“为什么？”没想到拉美西斯手脚竟比她快了一步，早已轻巧地抓起木板，后退一步端到眼前，更加仔细的研究起来，“画的是我吗？”
　　“是啦！快还我！”她焦急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向身前的法老，试图趁其不备，嘴上不在焉地胡乱说着，半晌，又晃着手补充道，“不是，不是，这么难看，怎么可能是你，所以快给我吧。”
　　“是吗？”拉美西斯轻放下画板，左手却早已搂住了那个反应过度的小女人，待她回过神时，她早已是安安稳稳地坐在了法老的腿上，一如从前。拉美西斯却是一脸安心地坐在椅上，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摆弄着女孩长长的黑发。
　　“我怎么看就是有几分神似呢？”伟大的法老低头印下一串淡淡的吻。
　　“好啦，我承认……只是，画得太丑了。”铃兰无奈地绞着衣角，她游离着眼神，恍惚着根本不敢对上法老的视线。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漫不经心的开口，冷淡的语气却让她更加的心寒。
　　铃兰局促地在脑袋里组织着自己词穷的辩护，她的脸一会儿扭曲，一会儿释然，一会儿又变得焦躁不安，许久，终于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他们只是我的朋友。”
　　“没了？”
　　“没了。”
　　依旧是那淡定的神情，看不出有任何不愉快的波动，更没有什么笑意，他的手顺着女孩的长发缓缓的落下，又轻轻的抬起，沉默着，似乎在思忖着自己的心事。
　　正是这种沉默让铃兰不禁又揪心起来。
　　半晌，伟大的法老终于风轻云淡地开了口，那神色声音仿佛只是在谈论着王宫里的芝麻小事：“明天……我要出征了。”他说着，眼神依旧平静，没有半丝波动。
　　“什么？”倒是铃兰轻呼了起来，她知道拉美西斯出征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而且赫梯的奸细呢？？
　　“发生什么事了吗？”焦急地对上法老异常淡定的视线，是因为什么，竟然出征的这么突然。
　　“只是一个小骗局。”拉美西斯摸了摸她的脑袋，奇怪她的反应为什么总是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激烈，“赫梯的奸细出现了。军队准备完毕，我没有理由再推拖。”
　　“小骗局？赫梯的奸细？”根本不懂眼前的这位法老要表达什么，铃兰不禁皱起了眉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战车和兵器即将准备完毕，军队已然召集，我将计就计，以出兵为借口，故意让将士到宫中大肆禀告，引得奸细不得不临时采取行动报告我军的动向。另一方面，又派兵暗中看守着尼罗河流域，不出所料，果然发现了贼人。”
　　“抓住了吗？是谁？”她颤动着水色蒙蒙的眼睛，紧张地等待着下文。
　　“这么感兴趣？”没想到拉美西斯突然暗下神色，抬手无奈地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以后这种事不要管，管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什么嘛！喂喂！铃兰一阵泄气。
　　“这可是你自己先说的！”半路引起了人家的好奇心，又反口让人不要管，这算什么嘛！她不服气的瞪大眼睛，憋起嘴。
　　“真的想知道？”
　　有希望！她奋力地点着头。
　　“只可惜让奸细逃了，追了半路仍旧没见踪迹。”
　　“啊？”铃兰一脸懊恼的攒紧拳头，仿佛没有抓住奸细，全是她的过错一般。
　　“不过……”
　　“不过，什么？”
　　“士兵已经看清了贼人的面目。”
　　“是谁？”这个也很重要。
　　拉美西斯突然轻巧地抬起她的下巴，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在月光下恍若透明的棕褐色眼眸，语气沉重：“如果我说，是画师阿莫斯呢？”
　　“不可能。”几乎是脱口而出。
　　伟大的法老无力的垂下手，仿佛早就料想到般，没有过多的惊讶，他自嘲的轻扯嘴角：“这是事实。”
　　“我相信他，不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仿佛是要把自己的决心传达给法老般，铃兰双手握起他的手掌，湿热的温度渐渐在两人间漫开，她如起誓般地说着。
　　“什么理由？”显然，伟大的法老根本没有心思报以同样的热情。
　　“因为……”她半带心虚地瞥开眼神，“因为一个不能说的理由……”
　　难道要她说阿莫斯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他的一切目标就是要回到现代，而且在近几日就可以找到回去的办法了，又怎么可能再掺和赫梯和埃及的战争呢？
　　这么说，拉美西斯可能相信么？
　　可笑地以为这是她情急之下的借口，又或者以为她精神出了什么差错？
　　要是，现在她能知道阿莫斯的去处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笨，这么疏忽，在这位画师说能找到回去的方法时，竟然不开口多问一句！
　　如果问了，现在也许就有挽回的余地了！
　　“不能说的理由？”拉美西斯突然很好笑地望着她，声音却是更加的冰冷，“现在，没有人能够为他辩解。”伟大的法老抱起女孩，起身把她放在地上，自己却冷笑着背过身缓缓地向着他的卧椅走开。
　　优雅地躺倒，他抬手以单臂轻轻地遮住双眼，仿佛摒弃了一切纤尘般，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光芒万丈，无与伦比的纯净。
　　“明天，真的要出征吗？”呆楞了一会，铃兰狠狠地甩开眼前那迷惑人的一幕，她紧跟一步，试探着问道。
　　她几乎可以确定奸细绝对不是阿莫斯，那么，如果拉美西斯出征，是不是有这个可能，赫梯的穆瓦塔里在两军对垒之前早已知晓了埃及军队的行踪？
　　“非出征不可。”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拉美西斯依旧保持着那个优雅闲适的姿势，根本没有抬眼的意思。
　　“我可以一起去吗？”这是最低的要求了，拜托答应吧。她几乎是恳求着。
　　“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伟大的法老向上挪了挪手臂，微露的缝隙间，他微睁着赤金色的眸子探究地打量着女孩。
　　叹了口气，铃兰无奈地绞着手指：“我只是想跟在你身边，我保证打仗的时候，一定乖乖的呆在后营，绝对不会出去。”
　　“是吗？”
　　“你答应了？”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希望。
　　“也许，等到你能把画画得像阿莫斯送你的那张肖像时，我倒可以考虑看看。”
　　“什么？”猛然间，铃兰突然一动不动的定在了原地。
　　怎么会？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阿莫斯送画像的事？
　　他知道的究竟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