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拉美西斯》绛唇の影

70、第四十一章 风波 （1）

　　‘不能睡，不能睡，绝对不能睡！’吃力地眨巴着眼睛，铃兰疲惫地蜷缩在拉美西斯的怀里，法老浓密的睫毛和英俊的脸庞随着她眼皮的起起落落而忽隐忽现，恍惚间渐行渐远。
　　‘拉美西斯明天就要出征了。’她在心里喊着。
　　绝对不能睡！绝对！
　　不然，他一定会抛下自己，试图独自一个人承担起那危险却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要为他的国家征战，为他的人民征战，为他的尊严征战！
　　而她自己却只能无力的充当一个旁观者，冷眼目睹着一切，无论是胜利的喜悦，对战的激烈，还是退守的无奈。难道老天要她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见证这所有无可改变的事实，见证她自己的渺小与无能？
　　绝对不要！绝对！
　　她开始胡思乱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遇上他，为什么又决心留下来……
　　等到所有的一切在脑子里重又温习了一遍以后，她已经体力不支地沉沉睡去了。
　　朦胧间，仿佛望见了千军万马，扭曲狰狞的笑容，自以为唾手可得的嘲讽，拉美西斯高昂着头驾着战车独自一人冲进赫梯军阵，箭落之处，马翻人仰，臂膀间鲜血迸溅，他冷冷地抬头，那凝重执着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座座人身的肉墙，层层封印的岁月落进她的心里。
　　眼角竟不知不觉地爬上了泪痕。
　　待她再次昏沉沉地抬起眼皮时，刺人的日光瞬间扎伤了那迷醉于黑暗的眼睛，下意识地紧闭起来，可手指却准确地探向身边的床褥，那里原有的温热也早已冷却了。
　　“拉美西斯？”等她意识到这一切时，便登时坐直身体，以手覆于眉头，艰难地眯眼四下张望起来。
　　“王妃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她这一声，没有唤出本应来的人，却惊动了一边等候的侍女。
　　“法老呢？陛下呢？”几个动作之间，她已经搀扶着床沿，立在了毛绒地毯上。
　　“王妃殿下，陛下已经带兵出城去了。”
　　“没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
　　“我知道了。”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漫无目的地向前挪了几步坐定在小凳上，任由侍女的梳妆。
　　*
　　平缓如带的尼罗河蜿蜒着穿梭在两边的绿树、青草与黄土地，延伸着不见尽头。被轻扬的泥土蒙住的马步声与车轮的轱辘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便打住了。
　　马车已经行到了路的尽头，前方丛生的杂草与成堆的绿荫像是尼罗河的岗哨般排立着，不留一丝情面地拦截了大道。
　　铃兰顺从地下了马车，陪同的还有阿蒙尼姆海布和其余五位护卫。他们是法老护卫十二骑遣留下来的六人，受命时刻保护着王妃的安危。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很快地翻身下马，紧跟在王妃的身后，又不至于越礼。只是，人人的脸色都不佳，心里也少不了埋怨。堂堂的七尺男儿，法老王身前的红人，本应趁着这势驰骋沙场，好好立一番功劳，却无奈因为一个女人留守在这里，真是脸面无光，心气难平。
　　“确定是这里？”前方的王妃突然发了问。
　　尼姆海布怔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连忙应和道：“是的，王妃殿下，画师阿莫斯和他的小船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当时天气如何？”
　　他思忖了一会儿，实在不明白这个给自己烙下这么大麻烦的王妃究竟要做些什么，便如实回答了：“有雾，黑蒙蒙的。”
　　“谢谢。”她提了提努格白的裙摆，试探着往前迈了几步，正好钻入树缝里，“我想上前看看。”
　　“等等，王妃殿下！”急于想要阻止她这么鲁莽的行动，却无奈发现早已来不及了，六个护卫只能黑着脸，跟着扒起了树丛。一时间，窸窸窣窣的声音零零落落地躁乱起来，枝叶弯折的噼啪声，摩擦衣物的咝咝声。
　　还有一个女人的……
　　“哇！好美啊！”铃兰不合时宜地高声赞美了一句。
　　她早已钻出了树丛，放眼望去，尼罗河像澄净的透蓝色镜子一样扑在她的脚前方，辽阔地倒影着世间万物。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亲密，只要再迈下一步，她的脚尖就可以真切地触碰到那冰凉的镜面，然后晕开一圈淡淡的涟漪，再波澜不禁的消失。
　　再过些时日，这条看似平静无波的母亲河，也会露出她最自然的本性吧。
　　不过，幸而，现在，还有时间！
　　挪开视线，落定在不远处岸边停泊的小船上，她欣慰的露出微笑：“尼姆海布，你考虑的还真是周到！”
　　未等到后者的回答，她便满心欢喜地迎了上去，费力地松开了禁锢它的草绳，直叫得后面的护卫一阵心寒，立马跳出树丛，飞奔过去。
　　“王妃殿下，您要做什么？”尼姆海布一脸不满地夺过她手里的草绳，口气不佳，这个女人带给他的麻烦还少吗！
　　“做什么？”她也是一脸莫名地惊奇，“当然是要乘船渡过岸去啊。”
　　“殿下要渡河，自然会有专用的华船，切不可用……”
　　“当然要用这个小船，而且非用不可！”铃兰突然敛下神色，竟也显出几分威严，“我现在要模拟阿莫斯的渡河路线，当然要用他乘的普通小船，若是改用黄金华船，这么做还有意义吗？”
　　“这……”
　　“还犹豫什么，快行动吧！”
　　“我没法向陛下交代……”
　　“也许，我们这一路过去，可以发现阿莫斯的藏身地点！”
　　“那……”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吧。”
　　阿蒙尼姆海布是十二护卫的统领，征得了他的同意，其余的也不好抱怨什么，六个人便一起把小船挪到了河上。护卫们粗略地检查了一番，这是一艘做工还算得上精致的纸莎草船，还很耐航，稳稳地浮在尼罗河上，微波里轻轻地摇动着腰肢。
　　一行人很快上了船，只留了三个护卫看守着原地。小船瞬间下沉了不少，吃水很深，几与船内相平，母亲河就这样亲吻着他们脚边的船身，带着沉稳的呼吸与湿润的空气。小船在尼姆海布的驾控下，晃荡了几下，很快便直往对岸驶去。
　　眼见着岸上的三人映着树色渐渐远去，净蓝的水色和着透彻的天际慢慢袭来，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尼罗河里一样，怀抱在母亲河中。
　　不知不觉，早已陶醉其中。
　　霎那之间，天色转阴，恶风呼啸，小船剧烈的摇动起来，直翻得人前仰后合。
　　“发生什么事了？”铃兰一个踉跄扑到在船上，大呼起来。
　　“殿下！”“殿下！”“王妃殿下！”
　　三个洪厚的声音刺破嘶吼的风声炸响在河面上。
　　船上的护卫们自身也被摇得晕头转向，站立不稳，而岸边的更是遥不可及，着急归着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情势一发不可收拾。风势之大，之猛，掀起层层水幕，翻腾下一大片水珠，简直要把这可怜的船给吞没了。
　　“有人下咒！” 突然，阿蒙尼姆海布像是醒悟到了什么，他大吼一声，借着风势，这声音显得异常凄厉。大风扫过之处，那巨吼犹如轰鸣般回荡，人人都变了脸色，只能瑟缩地紧扒住那飘飘欲散的小船。
　　正是在这绝望之际，毫无预兆的，天空登时放晴，乌云隐迹，阴风消散，空灵透彻。
　　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一行人都迷惑不解地探视着四周，却无奈地发现竟没有半点异常。
　　“哇！”突然，一声凄厉的女声响彻天穹。
　　待当他们缓过神来时，竟发现纸莎草底破了一个大洞，河水已然漫过了船身！
　　几乎在同时，四个人纷纷跌落了下去！
　　“救命！我不会游泳！”只觉得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脚，铃兰焦急地大呼起来，几口大水顺势灌了下去，她蒙住声，双手不停地扑腾着。
　　“王妃殿下！”落水的三个人几乎同时冒出头来，奋力地向着同一个目标游了起来。
　　尼姆海布狠下心，扯下上衣，几个扑腾之间便率先跃了过去。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他不满地暗自咒了一句，却又担心着倘若真是有个差池，该怎么办？没有过多的犹豫，他一把抱起这个尽管声名良好，却怎么也叫他尊敬不起来的王妃，拖曳着向岸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