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芳华》月照海涵

2、余氏托孤

　　静儿看到清梦带回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子，一身破布衣服，除了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辰，身上其他地方都脏兮兮的，像是经年累月未曾洗漱过，心里不禁讶异。
　　“路上遇到的，让他洗漱一下，找件衣服给他换上”
　　清梦看出了她眼中的疑问，没等她开口便先道明了前因后果。
　　“我先去看额娘”
　　余氏坐了起来，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见到清梦，微微笑了起来。
　　“以后雪下的大，就不要去药铺了，一天不吃没有太大关系的”
　　“额娘有所不知，雪越大，女儿才越要去，这样老天爷就能看到女儿的真心，才会保佑娘亲早早好起来”
　　“你这个丫头嘴这么甜，也不知道学的谁”
　　清梦侧坐在床边，给她喂药，余氏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面，她自己的女儿虽然没有什么惊天的容貌，却有一种娴静的气质，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心里都会觉得很安心。
　　这样洁净的人儿，她如何舍得她吃苦。
　　余氏知道自己应该早日让她去找秦家人，可是她舍不得，她自己越是时日无多，就越是放不开手心中所剩无多的温暖，就让她在生命的尽头再任性一次，再将她握在手心中一段时间。
　　“你带回来一个小子？”
　　“嗯，回来的路上遇见的，被雪埋了起来，倒是吓了一跳”
　　“这大雪天的倒是祸害了不少人，听着也怪可怜的，让静儿中午多做一些吃食，让他多吃些”
　　余氏这一生都乐善好施，不论遇到任何的境遇，都是微笑面对的。
　　他洗漱完，换上了静儿找来的一件衣服，灰色长衫，上身罩了一件墨灰色的坎肩，显得清清爽爽的，却依旧改不掉吊儿郎当的样子。
　　屋子里面烧了碳火，她换了一件粉色的坎肩，里面是月白色的长衫，他走进去的时候，瞬间觉得温暖如春。
　　她回过头去看着她，温暖的笑容就这样流进了他的心底，敲击着他的心房，砰砰的跳动着。
　　“你这样倒显得齐整了许多，还没问你叫什么？”
　　“大家都叫我苏二少”
　　铃儿笑出声来。
　　“倒请问你是哪家的二少爷？”
　　“出来混提那劳什子多没意思，二少我自己封的不可以吗？”
　　“可以，可没人说不可以”
　　清梦打圆场说道，一方面觉得这位苏二少有些狂妄，另外一方面觉得铃儿有些过分了，不论他如何，来到沈家都是客。
　　苏二少吃饭的时候说了不少的见闻趣事，惹得大家笑个不停，屋里的暖香顺着丝丝的缝隙飘到了九天之外。
　　苏二少虽然来着府里只半天光景，却将这府里的境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也明白了她微笑的眼眸中为什么隐隐含着几分忧伤，心里对她越发怜惜起来，如同一个受伤的野兽，本想漂泊在这世上，不悲不喜，却奈何遇到一个受伤的小兽，升起了同病相怜的保护欲。
　　下雪天，夜来的也快，似乎刚吃过晚饭，天就渐渐暗了下去。
　　沈清梦陪在余氏床榻前做着女工，她的手艺不错，不同颜色的丝线在她手中不停的穿梭。
　　余氏还在睡着，安静的只余下平稳的呼吸声，她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因为紧闭的双眼都有着笑意。
　　“夫人怎么还不醒？”
　　苏二少左右瞧瞧说道。
　　“夫人身子弱，多睡些正常”
　　静儿并不想将夫人的病情到处宣扬。
　　“你为什么一刻也闲不住？”
　　“我都看了两本书了，再看下去跟那教书先生有什么区别”
　　“你那叫看书吗？你那是翻书，小姐连一根丝线都没用完，你就看完一本了，唬谁呢？”
　　“你这伶牙俐齿可不讨人的喜欢，有时间多跟你家小姐学学”
　　这句话倒说中了铃儿的心事，这丫头一直自视甚高，只是恨自己没个好的出身，所以不论怎么样都低人一头。
　　“不讨人喜欢怎么了？你讨人喜欢，像你这个落魄样子，以后别说我这样的，就是有些傻里傻气的都不一定嫁给你，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她这一番话出来，整个气氛降到了冰点，清梦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静儿也惊住了。
　　苏二少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一张本就有些雪白的脸，气的发青。
　　“铃儿，你这是发的什么邪火，苏二少也不过说个玩笑话，你这样一通倒是太过认真了些”
　　静儿郑重其事的说道，虽然夫人小姐待她们不错，但是她们身份毕竟是丫鬟，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在主子面前这样狂妄，可不让人心寒。
　　铃儿觉得又恼又羞，泪珠在眼中打转，转身跑了出去。
　　清梦何曾不了解她的心情，她们两个是陪着自己长大的，原本想着自己将来有个好归宿，也可以成全了铃儿，可现在自己也自身难保，又何谈提携她们两个。
　　“铃儿性子傲，你去瞧瞧她，免得她躲在暗地里哭，着了风寒”
　　清梦吩咐静儿道，静儿心里也有些放不下她，便暂且退下了。
　　苏二少一张脸依旧有些怒气，眼睛也睁大大的。
　　沈清梦过去拉着他坐下，打趣道:“你可是个男子汉，难不成要跟丫头们过不去？”
　　她眼光里流动着促狭的光芒，水波盈盈，如清晨雾中的流水，他的心情被她带着，明朗了起来，只剩下喜悦。
　　余氏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余光中看到了相视而笑的小儿女，侧面看去，似乎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和老爷也经常这样对视着，嬉笑着，忘记了其他的一切。
　　“娘，你醒了？”
　　她将余氏扶起，倚靠着靠垫坐着，余氏微微整理了一下妆容，微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他长的清秀而颀长，一双狭长的眼睛，含着着温润而倔强的神情。
　　“见过夫人”
　　苏二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他行礼的时候的一丝不苟，倒不像小户人家的做派，余氏心里有了些猜想。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夫人叫我苏小二即可”
　　沈清梦看向他，眼神中戏谑成分更加浓重，他在长辈面前还是有些顾虑的，倒有一副“良家妇男”的感觉。
　　“苏少爷，刚落了雪，你行路也不方便，过几天等雪化了，路上通畅了再走吧”
　　苏二少心里有些感动，心也动了停留的念头，尤其是对沈清梦，他是有了不该有的情愫的，但是毕竟这府里都是女眷，他在这里肯定会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一个人在外面习惯了，还是不多做叨扰了，明日我就启程”
　　余氏也不好多做挽留，毕竟府里都是女儿家，多说些话怕让人生了些不好的想法。
　　只得暗暗吩咐清梦给他准备些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