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芳华》月照海涵

1、年少初遇

　　到了冬至，大雪纷飞，经过了一夜的堆积，雪已经漫到了脚踝之上，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空荡的院落只有一两个佣人在瑟瑟的寒风中勉强的打扫出一条窄窄的道路。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双颊红彤彤的从内室走了出来，她身上披了一件褪了色的玫红色的披风，看着倒像是要出远门的赶脚。
　　“小姐，还是晚些再出门，这个时辰药铺也不开门”
　　丫鬟叮嘱道，看着她瘦弱的身形有些担心。
　　自从老爷过世了以后，夫人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偏生这府里也没个少爷，只能大小事都要这位小姐去跑腿。
　　“今日雪大，路上少不得耽误一些时辰，还是早点出发稳妥一些”
　　静儿望着她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了目光，心里不禁担心起她往后的日子。
　　“老爷在的时候也没给小姐许下一门亲事”
　　“老爷那时候将小姐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哪里舍得早早将她订了亲事”
　　另外一个婢女铃儿拂了拂衣袖上面的落雪说道。
　　“小姐若是当时订了亲，我们两个人也算有了造化”
　　这个府里该走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下她们两个从小就在府里长大的，不是没动过走的念头，也不过是没个投奔去处罢了。
　　若是一直这么个光景，她们两个将来归在何处也难预料。
　　内室不时的传出剧烈的咳嗽声，一声声的比这落雪都急促。
　　“夫人的咳疾越发严重了，大夫也来了好几回了，可也总不见好，这样下去只怕不是个好兆头”
　　“大早晨别净说一些晦气的话，我去看看夫人”
　　静儿掀开帘子走到了内室，雕花的古木床上躺着的人，正用手帕捂住嘴巴咳嗽不停，一张惨白的脸上只有脸颊还有些血色。
　　“外面下雪了？”
　　静儿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的手里，她喝了一小口，将咳嗽暂时压住了。
　　“嗯，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冷些，雪积的也更厚些”
　　“是比往年更冷些”
　　余氏透过门帘的一角，望着窗外隐隐约约的雪色，雾气袭上了眼眸。
　　他走了，连这冬日都越发寒冷了。
　　自己的身子能不能撑过这个冬日都另说着，只是苦了清梦这个孩子，孤苦无依的如何生活下去。
　　“清梦是不是去药铺了？”
　　“是，小姐半个时辰前就去了，今日雪大只怕路上会耽搁一些时间”
　　“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现在这个家里我也只能信的过你”
　　静儿心里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的有些悲痛，却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沈清梦在药铺拿了药，便往回赶去，回去的路上，雪下的越发大了起来，脚下也越发难行了。
　　远处的山峦都蒙上了雪白的颜色，一望无际，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偌大的旷野，只有自己孤单的身影行走着。
　　沈清梦想起了小时候生病，阿玛背着自己的场景，雪积的比现在还厚，她发了热，嚷着要背着，阿玛背着自己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踏在雪里，嘲笑着自己吃的像个小猪。
　　那些岁月再也回不过去了，在以后的长长的岁月中，再也不会有一个如阿玛般的人保护着自己。
　　她鼓起勇气压住不停翻涌的悲伤，一只手突然从雪地里面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脚踝，吓的她退了好几步。
　　“救救我”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积雪的下面传了出来，她屏住呼吸走过去，将他身上的积雪扒开，一个瘦弱的身影显现了出来，是个长的清秀的男子，他虚弱的半睁着眼睛瞧着她，那眼神中写满了乞求。
　　她费力的将他拖起来，他冻的瑟瑟发抖，她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又将包里的一个点心拿了出来给他吃。
　　他狼吞虎咽的吃完点心，精神恢复了一些。
　　她静静的凝视着他，他才发现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似晚上那一弯月牙，温暖而静谧。
　　“不好意思，我太饿了”
　　他有些羞涩的抓着头发笑着说道。
　　“没事，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一个人瞎晃，四海为家，走到哪里算哪里”
　　他那么轻松的说着，她却感受到了他眼中的孤寂，那种刻意隐藏起来故意洒脱不想让别人看见的孤寂，她心突然就痛了起来，似乎两个快要渴死的鱼儿，遇到了对方。
　　“你这身衣服都湿透了，我家就在前面，你到我家换身衣服再赶路”
　　他跟着她一前一后的往回走去，她吃力的提着手里的药包。
　　“我来帮你提”
　　他抢过来她手里的药包，他虽然瘦弱，但是毕竟是男子，药包在他手中似乎变轻了很多。
　　“你恢复倒是很快”
　　“我从小就在外面晃荡，没有这点恢复力，怎么活下去，我可是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
　　她不禁莞尔一笑，他看光景只不过比自己大两三岁而已，说话却如此老成不着边际。
　　“下这么大的雪，你一个姑娘家却在外面抓药，也是奇怪”
　　“我也不过是和你一样罢了”
　　一样的倔强着，想把最好的样子留给这漫天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