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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第二十七章

      长明殿内的宫灯将宽敞空荡的内殿照的灯火通明,隐约可见层层薄纱后悄然不动的道道黑影,那是在外殿候命的轮值宫女与内侍,再远一点,是甲胄在身的内廷守卫。

      内殿里只有面朝东席地而坐的望君临一人。他已换下冕服大氅,只着了件暗紫色的嵌银四爪虬龙镶红锦袍,外面随意罩了件黑色狐裘——仔细看的话,狐裘已经有些陈旧,多处的针脚显见是陆续缝补上的,以望君临的身份而言,要几件新裘衣没有,只是唯有这一件,是多年前他母后亲手为他缝制的,再不可能有第二件。

      随身的佩剑已被解下置于身侧,望君临却似恋恋不舍般一直将右手按在剑柄之上,准确地说,他更多时候是在无意识地摩挲着嵌在剑柄上的饰玉。

      他已经在此静坐一个时辰,再过半个时辰便要燃香沐浴、结发更衣,前往方丘主持祭地仪式。

      不知从何时起,除了夜风呼啸与火烛偶尔爆开的轻微声响,还能隐约听到琴声,那琴声断断续续的,并不成曲,更像是弹琴者只是心绪无聊而随意拨弦。显然,这座沉寂的行宫里并非所有人都能安然入眠。

      望君临很清楚谁是这这弄琴之人。

      从山上下来后,他便特意命人传话给望君惜,在祭天大典结束前不得私离祭祀队伍,即使他离开,也没法见到身在太医院的叶尘。望君临不难猜到望君惜听到这道威胁意味十足的命令时的表情,但一事归一事,参加祭天大典是身为皇子应尽之责,这一点望君惜自然也是清楚的。
      风似乎又大了些,微弱的琴音终于听不见了。

      望君临缓缓吐出一口气,收回按在剑柄之上的手。

      已经可以听到外殿的礼官安排众人准备接下来事宜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在一定范围内的杂沓声里,突然有了一个停顿,然后就是礼官虽然压低却难掩慌乱为难的声音:“五王爷,按照礼制,您此时应该在自己的房间内沐浴更衣,等候吉时。”

      “本王刚才见到一道黑影,疑心是刺客,故追踪至此地……”难得有所迟疑的声音正是那位从不让人省心的誉容王爷。

      “王爷您是不是看错了,我等在此并不曾见过什么黑影。”礼官的声音显然是觉得这位王爷是在信口瞎编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望君临拿起剑,起身走到连接内、外殿的通廊口。剑柄撩开垂落的轻纱,望君临看着正站在外殿阶下的青年。

      “太子殿下。”望君惜躬身。夜风凛冽,摇曳的烛火下,他的脸有大半隐在暗影中,看他长发披散,月白单衣外只披了件浅紫外袍,脚上仅着一双薄底软绒便鞋的模样,大概是行将就寝时突然追出来的。

      望君临走出内殿,抬手制止了正要回禀的礼官。他耳朵不聋,对望君惜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容王,孤身追贼这种事,是一个王爷该做的么?既然发现不明黑影,大声传呼守卫便是,你倒好,如此衣冠不整的模样就追着不知真假的影子跑——”望君临的声音说不上严厉,也谈不上温和,就像是在就事论事一般语气平淡,“不过三天而已,你就不能安分一点?”

      望君惜往前行了两步,银蓝色的眼瞳中似乎也染上了些许烛火的暖意,竟像是带了几分关切:“二哥,我并非故意找茬,看上去确实是有人想要对你不利,你要当心。”

      听到他那声久违的“二哥”,望君临愣了下。几个兄弟之间,如今就他二人关系最显疏远,平日相对,莫说兄友弟恭,能安然处之已经算最好了。但望君惜随后的话则让望君临露出一个细微的嘲笑。

      “容王,你到底还在宫中埋了多少暗桩?”望君临走到台阶边,裹着剑鞘的古剑轻点在与他不过一尺之隔的青年胸前,他微微向后仰着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本宫不动你,让你能悠闲自在地当个甩手王爷,是念在父皇的情分上,不想再次兄弟相残。是不想,不是不能,这当中的区别你应该很清楚。管好你自己,看好你的叶尘,本宫的事不劳你费心。”

      望君惜仰头看着面色平静的兄长。

      冰冷的剑鞘带着些微的压力抵在胸口,但更冷、更重的是持剑之人的眼神。在望君惜的记忆里,这个人的眼神从来都是不置可否的淡漠无谓,偶尔会有星星点点的温暖微笑,但几乎不曾有过这般冷如寒渊的目光。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年轻的面容显得无辜而委屈:“二哥,我没有——”

      望君临却已不耐烦地收回剑,打断他的辩白:“够了,回你的房间去,等祭天仪式结束你就可以去找你的尘哥哥,不需在这坐立难安了。”

      礼官适时地上前:“殿下,时候不早了,请您沐浴更衣,准备出发去方丘。”

      望君临点头,不再管望君惜,径自往温池的方向走去。

      礼官看了看已经进入内室的太子,又看看站在原地不动的望君惜,好一会才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道:“五王爷,请您也回房沐浴更衣,以免误了时辰。”

      望君惜看了他一眼,面上已经没了方才的茫然无辜,过于精致的五官美则美矣,眉目间的冰冷却让礼官打了个寒战。

      “五、五王爷!”礼官紧紧跟在也往温池走去的望君惜身后,想阻止又不敢,只能低声劝诫,“请您不要做出有违礼制的行为,破坏祭典是重罪,太子殿下怪罪下来,我等吃罪不起啊!”

      望君惜顿住脚步,轻笑了声:“这么说来,你怕二哥怪罪,就不怕本王治你的罪咯?”

      太子回宫主政不过一年多,朝中虽有对他忠心耿耿的老臣,却也不乏容王的拥趸,宫中之人更是清楚如今缠绵病榻的皇上对最小的皇子依旧钟爱有加,真敢完全不看容王脸色行事的,这宫中怕也就只有太子望君临一人了。

      礼官低着头,口中连呼不敢,却是不敢再跟着望君惜了。

      温池里热气氤氲,为这初寒之夜添上了几许洋洋暖意。望君惜进去的时候,宫女正在替望君临宽衣。

      “二哥,听说你有意迎娶苍梧的公主?”

      望君临挥退正要替他褪下中衣的宫女,回身看着这个平时能躲着自己绝不会自动出现的弟弟:“我不是让你回房间呆着!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考验我的耐性。”

      望君惜对他已经染上些许怒意的表情视若无睹,反而又向前走了几步,执拗地追问道:“是真的吗?你喜欢苍梧公主那样的女人?”

      “——你追进来就是想问这个?”望君临冷冷看着一尺开外的修长青年,他对这人一反常态的死缠烂打行为有点不解,但也并不打算就着这么个由头安个不敬之罪来惩戒对方,在微微沉吟后还是压着脾气回答,“东宫需要一个太子妃,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斯菱公主都是个合适的人选。”

      望君惜眨了眨眼:“但你并不喜欢她!”

      望君临几乎要笑出来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居然如此纯情?帝王之家的嫁娶,有几桩关乎了情意?

      “但这也并不妨碍我迎娶她为太子妃。而且,我不讨厌斯菱公主,就一桩带着目的的婚事而言,已经足够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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