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东风一梦遥》涂中

28、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祭天仪式结束后，望君临果真开始准备向苍梧提亲，他将此事交由清王打理，却不料那些本来还念叨着要他尽快娶妃的大臣们此刻倒颇有微言、不怎么配合了。

　　“……苍梧乃大燕属国，娶其公主为妃尚可，若为正妃则不合礼制，母仪天下者，岂可外族女子居之？”望君麒将几位重臣联名上奏的折子念了一番，不免叹了口气，“二哥，看来我之前有一点预料错了，迎娶苍梧公主固然不错，但立为太子妃则不怎么被待见。”当初望君临半开玩笑似的征求他的意见，他确实不曾想到这些一心盼着太子殿下迎娶正妃的朝臣会不喜一个外族的太子妃。

　　望君临喝了口茶，不以为然的笑了声：“不合礼制？找借口也找个好点的，我朝中宗皇帝的德秀皇后可就是来自漠北属国那深的公主。”

　　望君麒沉默了会，似有未尽之言，只是在掂量要不要说。望君临看了眼折子后的那些署名，替他把话说了出来：“这些人，除了甘左相是迂腐过头，平时都是风吹两边倒的，这回怎么敢当出头鸟了？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他们撑着呢？”

　　“应该是杨侍郎指使的……”望君麒自然是做了番调查才来回禀的，“而杨侍郎则是——”

　　“容王的人。”望君临冷冷接了他的话，面上倒是瞧不出喜怒。杨怀素是望君惜担任监国侯时提拔起来的，对容王自然是忠心不二，望君临见他确有才干，在目前的位子上也不曾有过差池，因此一直未曾动他。

　　“五弟他……”望君麒轻咳了下，这位最小的弟弟自从找回他的尘哥哥后，身上的尖刺已收了不少，除了事关月尘心，基本不会故意和现在的太子殿下对着干，这回却显然是铁了心要阻止望君临迎娶苍梧公主为妃，实在有点令人既好笑又无奈，“也许不是他主使的？毕竟他已经很少插手朝中之事了。”这话望君麒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可信度，望君惜也许对朝中之事没什么兴趣，但对他的太子哥哥的事还是有连他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关心的。

　　“不用理会，你继续准备就是。”望君临摆摆手，不欲就这个话题深谈，“父皇的生辰很快就要到了，我会在生辰宴上向父皇提出此事，由父皇做主，想必就不会有太多阻力了。”已病入膏肓的皇帝对这个将接替自己掌管大燕的儿子的婚事自然是赞同的，望君临探望他时提出自己有意迎娶苍梧公主为妃时，圣德皇帝十分高兴，也答应了望君临的请求。

　　望君麒点了点头，有皇帝的认可，那些大臣再有微言，大概也是不敢明着反对了。不过，他们那位五弟就说不准了。对这一点，望君麒暂时决定静观其变——有些事，只能当事人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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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杨大人来了。”管家敲了敲门，向里面的人轻声通报，也只有他才敢打扰容王和难得来一趟的叶尘的相聚。

　　“叫他在外厅候着，我马上过去。”

　　从紧闭的门后传来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些担忧，想必是叶大人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容乐观吧……管家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屋内，面色苍白的叶尘正要起身：“那我先回去——”

　　望君临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起身动作：“你脸色不好，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一会就回来。”

　　叶尘抬头看着他，有些担心地道：“惜儿，你为何要反对太子殿下立妃？”

　　“我没有。”望君惜淡声否认，“是他自己想娶一个外族女子为正妃，才被那些大臣们谏言反对的。”

　　叶尘摇摇头：“联名谏言的领头人虽是甘相，但背后却是杨侍郎推动的——杨大人是你的人，如果不是你的意思，识时务者如他，不可能为这么件事惹太子殿下不快。你叫他过来，不正是想问情况么？”

　　望君惜只是默默看着窗外，像是没听到叶尘的话。叶尘咳了几声，继续道：“你想知道联名谏言是否起了作用？我知道。太子殿下对此事毫无反应，既未曾动怒，也看不出有采纳的意思……”

　　“尘哥哥，你先休息。”望君惜出声打断了叶尘的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被戳到痛处的不悦。

　　“……惜儿，有些事，不是当做不知就能对付过去的。”叶尘叹了口气，站起身，“还有折子要写，我就先回去了。你也不用送我了，杨大人还等着你呢。”

　　望君惜这次没有再挽留他，只是目送叶尘推开门出去。没什么温度的阳光洒落在门格上，室内的地面一片斑斓，望君惜盯着地面好一会，才动身向外厅走去。

　　叶尘出了王府，等在外面的车夫已经迎了上来，他摆摆手：“我随便走走，你不用送。”

　　车夫有些为难地搓着手：“叶大人，王爷吩咐了，一定要将您安全送回府上……”

　　叶尘笑了笑：“不要紧，我会和王爷说的。”

　　他相貌俊美，人又和气，微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那车夫呆了呆，还待要说些什么，叶尘已经从马车边经过，径自往长街方向行去了。

　　大概是因为难得的好天气，街上行人不少，叶尘许久未曾如此漫步街头，随着人群漫无目的的走走看看，倒也自在得很。

　　在拐角处的空地上，几个江湖艺人正在表演杂耍，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叶尘也拢了过去，面带微笑地看了会，冷不防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

　　“叶大人？”

　　声音不大，几乎被此起彼伏的喝彩叫好声淹没，叶尘循声看去，他左边隔着几个人的地方正站着位熟人。

　　“——四王爷。”叶尘行了一礼，人却无意识地往右边退了两步。

　　望君麒见他动作，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慢步靠过去，道：“不用避我如蛇蝎吧？”

　　“……”叶尘没说话，对于已经走近的锦衣男子他确实怀着宁愿避而远之的戒备之心，毕竟他曾经被这人表现出来的温和亲近骗过一次，只一次，就差点毁了他和惜儿一生。

　　“怎么一个人，我那五弟居然没粘着你么？”望君麒似乎并不在意叶尘的冷淡，微笑着看了眼四周，半是调侃地说道。

　　叶尘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不咸不淡地反问了句：“四王爷不也是一个人？”

　　“是啊，看天气不错，所以随便走走。”望君麒顺着他的话回答，顿了一下，又道，“听说江心楼来了个新的说书人，段子讲得不错，叶大人不如同我一道，也去听个热闹如何？”

　　叶尘笑了起来，还是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的微笑，唯有暗青眼瞳流露出些许的嘲讽：“多谢王爷美意，不过我还有事。”

　　已经死过一回，如果还不长记性地又被这人的和善亲切给套了去，那他就真的是白死一次了。

　　望君麒点了下头，语气平静的表示了一下遗憾：“有事就没办法了，等下次你有空再说吧。”

　　完全不是征询意见的疑问句，以他的身份，这么说话也正常。叶尘看着他，并未点头应和，只是行了个礼：“我要回去了，四王爷一个人出门，可要小心点。”

　　望君麒略一沉吟，目光在叶尘苍白的脸上打了个转，轻声道：“你脸色不好，我送你吧。”他语气虽然轻缓，轻扯着叶尘衣袖的手上力道却不容拒绝。

　　叶尘皱了下眉，虽然他很想拂袖而去，但望君麒总归是个王爷，即使自己抱着敬而远之的想法，堂而皇之地拂逆对方还是不太妥。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人已经被望君麒拉到了停在一旁空地的马车边上。

　　“那就多谢四王爷了。”叶尘坐上马车，向望君麒道了声谢。

　　望君麒见他不再拒绝自己，面上的微笑加深了些，他坐到对面，摆了摆手：“叶大人不用如此客气……”他顿了顿，露出点怀念的神色，“你我也曾把酒言欢过，本王还记得叶大人当年尚欠一杯酒呢？”

　　叶尘转开视线，只是微笑而已。

　　当年那杯酒，是“江尘心”欠下的，与他叶尘又有何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