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大小孩

64、博弈（上）

　　南城市是全国著名的旅游城市，速来以水多湖多而出名。整个南城市区纵横交错着四通八达的交通主干道，而主干道往往毗邻着一条条垂柳依依的小湖，使南城市的市容市貌显地独具一格又清新秀丽。
　　因着优渥的地理条件，即使是在干燥的秋季，南城市的空气依然湿润清爽，人们的生活舒适度相当之高。
　　莫非吸一口窗外带着花香的湿润空气，把视线收回到讲台之上。
　　今天上的是一节政治选修课。一名莫非并不熟悉的中年教师正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科学发展观，一句一句理论口号自讲台落下，等飘到莫非耳边时，已经变成了时轻时重、毫无意义的背景音。
　　底下的学生们交头接耳，显然注意力都不在课堂上，完全是为了挣学分才勉为其难地到课堂充数。
　　“唉……”莫非盯着前排两颗凑在一起的脑袋，叹出一口郁结的气。
　　此时距离朋友圈爆发假疫苗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在七天时间内，假疫苗事件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和发酵。
　　第一天，有网友爆料假疫苗制造商是拥有国企背景的武隆科技。
　　第二天，武隆科技的注册信息、法人信息被网友曝光。
　　第三天，某匿名网友爆料武隆科技生产的百白破疫苗也存在问题。
　　第四天，网络开始流传数张曾被假疫苗残害的儿童照片。
　　第五天，网络出现疫苗制作成本及销售的对比图，揭露疫苗制造行业的暴利内幕。
　　至此，网友们被武隆科技泯灭人性的做法彻底激怒。一方面，人们战战兢兢地打开自家宝贝的疫苗接种本，生怕自己的心头肉也注射了武隆科技的假疫苗；另一方面，愤怒的网友开始疯狂检索和武隆科技有关的一切信息。
　　很快，一张以武隆科技为中心的利益网络堪堪成型。
　　第六天，网上爆出武隆科技法人张树茂妻子的社交账号，以及其在网上晒出的极度奢靡铺张的日常生活照，引起群情激奋。
　　第七天，武隆科技法人妻子的社交图片进一步被传播，同时网爆武隆科技流入市场的假疫苗高达32万支，流通范围覆盖大半个中国地区……

　　前方两颗脑袋越凑越近，两双眼睛全都紧紧盯着课桌上的手机屏幕。
　　莫非随意一撇就发现手机屏幕上是武隆科技法人张树茂妻子的照片。照片里，一名浑身奢侈品牌的贵妇站在一幢别墅的泳池前，身后是价值数亿的别墅一角和停满豪车的车库。
　　色彩艳丽的照片比之文字更具冲击力，张树茂妻子的奢靡生活照成了点燃全网愤怒的最后一个导火索。
　　“武隆科技”、“张树茂”、“32万假疫苗”霸占了微博热搜前三名，而最初卷入假疫苗事件的名律医院和李姝反倒被转移了关注点，鲜少被网友提及。
　　莫非将视线重新放回自己的手机界面。同一时刻，掌中手机一震，微信的聊天页面上显示丁律发来了新消息：忙，今晚不回，
　　莫非盯着寥寥几字看了半天，一整天的期盼轮空，整个人跟漏了气似的无力。
　　七天前，朋友圈开始流传假疫苗文章。市长莫凌厉和院长丁书杭被双双请到省里，同行的还有涉事医生诸医生、南城市委副书记等人。
　　上头以了解情况为由将几人一并请走。七天里，连同秦茹茹和莫非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法联系上莫凌厉和丁书杭等人。
　　只有在事件爆发的第三天时，莫凌厉匆匆来了一个电话，他只讲了一句话就挂了：正在研究解决方案。我没事，不用担心。
　　没了莫凌厉坐镇的南城市政府由副市长临时代管工作，而丁律则不得不向学校请假，亲自回名律医院主持事务。
　　起初，莫非还会在下课后去名律医院找丁律。然而丁律几乎忙到脚不沾地，于是两人干脆约定每晚在丁律的出租屋见面。只是这个约定一次都没能完成：丁律几乎把家安在了名律医院。
　　可怜莫非才刚献了身，就成了独守空房的孤家寡人，实在是惨兮兮。
　　“我靠！微博热搜榜被撤了。”前排的声音拉回了莫非的注意力。
　　他立即想到了什么，赶紧用手机登录微博账号，直奔微博热搜榜页面。
　　只看了一眼，莫非的心就凉了。
　　几分钟前还占据热搜榜前三名的假疫苗事件转眼间就被娱乐明星的八卦绯闻所代替，整个微博热搜榜前十名里都没了假疫苗的踪影。
　　莫非不甘心，又在搜索框输入“武隆科技”、“张树茂”、“假疫苗”等关键字，搜索结果全部是同一句话：根据国家规定，您搜索的内容违反相关法律法规，不予显示。
　　莫非的一颗心就像跌进了千年冰窟，左突右撞找不到出口。他颤抖着手给丁律发消息：微博热搜榜被撤了。
　　对面的丁律或许在忙，或许在登陆微博查看情况。直到很久之后，丁律才发回了消息：
　　医院的老一辈医生去打探了消息，武隆科技背后的支持者可能是北京厉家。
　　莫非瞳孔骤缩，一颗心差点跳出胸口。“北京厉家”不为普通百姓所知，但在莫非这样的官二代圈子里却是大名鼎鼎。据传，厉家与某在任领导人关系密切，其背后的政治力量几乎无法估量。
　　莫非瞬间就明白了为何微博热搜榜会平白消失。对于厉家来说，这只不过是动一动小拇指一样的简单事情。
　　而对于丁律莫非和广大网民来讲，热搜榜的撤换大概是事件即将终结的一个信号。虽然这个信号实在不能让人往好的方向联想。
　　莫非看着手机屏幕发呆，久久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一句安慰话？一个委屈的表情？一声鼓励？好像都显得很无力。
　　此时，丁律又发来了一条新消息。莫非下意识看了一眼，一颗寒了的心瞬间像被放在了烈火上炙烤，痛地撕心裂肺。
　　丁律的语气难得疑惑和悲观。
　　他问：非非，我想要的真相和公理是不是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