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大小孩

65、博弈（下）

　　丁律问他：我要的真相和公理是不是得不到了？
　　莫非坐的座位靠窗，窗外的阳光打在手机屏上，反射出细细碎碎的光芒。光芒一缕缕地投射进他的瞳孔，刺地他眼睛生疼。
　　他望着丁律发来的消息，一颗心像被细针在一针针地扎。
　　莫非细细回忆着和丁律从初识、相熟到相恋的过程。记忆里，初识的丁律高冷寡言、相熟的丁律冷静热心，而相恋后，丁律更是始终将莫非护在身后，用他的智慧和淡定引领着莫非经历一次次事件和变故。
　　从始至终，丁律都是坚定无畏的。对于自己想要做的事，他总是抱有绝对的信心并付诸行动。
　　这是第一次，丁律疑惑了、不确定了。而且不确定里带着一丝无能为力的自嘲。
　　莫非想，这样的情绪不该属于丁律。他的丁律应该站在阳光之下，无所顾忌地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想至此，莫非瞳孔一缩，心里便做出了决定。他给丁律回消息：我们要的真相和公理一定会实现。
　　回复完，他借口上厕所便弯着腰跑出了课堂。
　　教学楼外晴空万里、秋风爽利，莫非掏出手机，拨通了远在首都的外公的电话。

　　☆ ☆ ☆

　　秦老将军一生戎马，是当年打下江山的一代元勋。他虽人已不在朝堂，但早年培养的属下早已成为军政体系的核心人物。
　　这些年，秦老将军秉承着“不参政、不议政”的原则，屏退谢绝了无数上门走关系的人物。只不过“不参不议”不代表不关心，当假疫苗事件甚嚣尘上之时，他也曾在家怒摔杯盘，用木质拐杖敲击地面，将制造销售假疫苗的人骂为混蛋畜生。
　　然而，骂归骂、怒归怒，秦老将军也没打算掺和进这趟暗潮汹涌的潮水。毕竟秦家已经有一个莫凌厉被拉进这趟浑水之中，那他最好的做法便是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直到他最爱的外孙打来电话，历经沧桑的秦老将军动摇了。
　　秦家虽势力雄厚，但子孙稀少。到了秦老将军这一代，便只生了秦茹茹一个女儿。秦茹茹自小被捧在掌心，秦老将军一度笃信秦茹茹将嫁给门当户对的将门之后，谁知向来乖顺的秦茹茹却铁了心要下嫁毫无背景的莫凌厉。
　　在当年的秦老将军看来，一身好皮相的莫凌厉足够骁勇和智慧，可以作为好苗子好生培养，但绝无迎娶秦茹茹的资格。
　　谁知秦茹茹和莫凌厉恋爱半年不到，肚子就大了。秦老将军怒不可竭，然而木已成舟便也只能答应了这门婚事。
　　自此，莫凌厉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他的表现也逐渐被秦老将军认可。
　　第二年，莫非出生。秦老将军看着圆脸大眼、一出生就噙着笑的婴儿，一颗心就化了。
　　小婴儿越长越大，成了秦老将军唯一的软肋。
　　如今，软肋一开口，秦老将军原本便不忿的心就坐不住了，挂了电话就把几个在军政系统内担任高官的前下属叫回了家。
　　等到所有老下属难得地齐聚一堂后，秦老将军只说了一句话：我希望，这次的假疫苗事件有个明明白白的结果。
　　在场全是首都城内举足轻重的人物，又都受老将军一手栽培。几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老将军的话中之意。
　　秦老将军发话的第二天，武隆科技背后的利益关系网就清楚明白地送到了他面前。巧合的是，武隆科技的靠山之一北京厉家，正是秦老将军某下属的政敌。此番假疫苗事件，正是打击厉家的大好机会。几人再无顾虑，在中央掀起了一场无声又喧嚣的斗争。
　　当然，其中的危机和形势转变，普通百姓全都看不见。百姓们唯一见证的，是假疫苗事件终于迎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结局：
　　在假疫苗事件爆发10天后，武隆科技法人及一众高官被正式下令逮捕，并追求其刑事责任。武隆科技背后的支持者也在两个月后陆陆续续被双 | 规和控制。
　　就在网民对武隆科技的结局拍手叫好时，名律医院作为全国医院的代表，宣布将销毁所有已购入的武隆科技疫苗，且一切经济损失由医院自行承担。同时，凡是在名律医院接种过武隆科技疫苗的儿童和患者，都可以凭借疫苗接种记录或病历本免费进行身体检查。
　　紧随名律医院的声明之后，南城市政府也发布官方声明，表示支持名律医院对假疫苗坚决抵制的态度，南城市政府将尽最大所能分担名律医院的经济损失。
　　两份声明一发出，南城人民成为了全国人民的羡慕对象。随着网络风向的变化，各个城市市政府和重点医院纷纷效仿南城市政府和名律医院的做法，宣布正面抵制假疫苗，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假疫苗事件最终迎来最和谐完美的结局。
　　一个月后，国家卫生委发布了疫苗生产管理的最新条例，对整个疫苗生产线做出了更为严苛的规范管理要求。当然，这是后话了。

　　随着假疫苗事件的落幕，丁书杭终于回到名律医院。在此期间暂代院长之职的丁律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整洁明亮的出租屋。
　　一进门，丁律就看到了坐在卧室床上的莫非。
　　莫非刚洗完澡，一头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一双乌黑的眼睛像水洗过的黑珍珠，明亮又清澈。
　　他穿着丁律的衬衫，露出白皙的胸膛和一双弯弯的笑眼，昂着头说：“你回来啦。”
　　丁律心头一软，浑身的疲惫四散而去，身心都被一股暖意包围。
　　他跨入卧室，还没站稳就被莫非扑了个满怀，鼻间全是莫非身上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
　　莫非双手环着丁律的脖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思念之情。他一边用嘴唇摩擦丁律的耳垂，一边呢喃不断：“我想死你了。”
　　丁律搂住他的腰，把人往床上带。
　　莫非扶着他的肩膀往后退，等退到大床边沿时便整个人往后一仰躺在床铺上，顺带把丁律拉倒在自己身上。
　　两人鼻尖相对，莫非抱着丁律的脖颈撒娇：“丁律，这段时间，我乖不乖？”
　　丁律侧头回忆，他忙碌的这段时间，莫非不抱怨、不打扰，又体贴又体谅，确实是很乖。于是他“唔”一声，点点头表示莫非确实很乖。
　　莫非得了肯定，脸上笑容更甚，眼中露出一抹狡黠来。
　　“那……我这么乖，是不是应该有奖励？”
　　“嗯，应该。你想要什么奖励？”
　　“比如……”莫非循循善诱：“今天……我在上面？”
　　丁律抚着莫非的脸颊，脸上的笑容温柔至极。随后他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莫非，用一把钢琴般的嗓音回了两个字：“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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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不在原先计划内，算是我的私心吧。
祈愿有一天，我们真正活在阳光之下，受制于健全公正的制度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