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风华》佤岚

48、第二十七章·无时（日万第三章）

　　【天宝十年八月·洛阳·城隍庙】

　　怜人同释缘背靠在一起，共同对敌。那从天而降的三个蒙面人面色冷峻，却又丝毫不见慌张，先前发话之人的眼中，似乎还带着一种轻视感。

　　释缘紧紧握着手中的木棍，对怜人道：“你要小心。”

　　怜人嫣然一笑，手指拂过东方未晞的剑身，轻声道：“你也是。”

　　话音刚落，那三个蒙面人似乎是失去了耐心，都捏着手中的匕首向释缘二人攻将过去。唐雪临略有担忧地道：“怜人姑娘大病初愈，师兄你别管我，上去帮帮他们吧。”

　　柳青如本有此意，但是此刻唐雪临手无寸铁，只留她一人站着，只怕会遭遇不测。他刚想说话，却见释缘和怜人被那三人的攻势击得连连后退，局势不容乐观。他皱起眉来，正想上前帮忙，却见正迎敌的怜人转头对他笑了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怜人先前柔弱的眼神在此刻终于消散了。她想到自己已经好多年没有再握紧剑柄，没有再为了自由的念想而起舞。她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被死亡的阴影给笼罩，也想起了自己为此而丢下的东西。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五六岁的自己，悄悄地躲在房间里，翻看那本名为“浑脱”的剑舞画谱。此时此刻，那本书上一张张的剑招仿佛成了鲜活的人，开始在书页的翻动下舞动了起来。

　　怜人本是勉强抵挡蒙面人的攻势，在那一瞬间，她握剑的手法突然有了变化。那柄漆黑如墨的东方未晞剑仿佛成了舞女手中的绸缎，剑柄和剑身似乎在诡异的力量下在空气中扭曲起来。

　　怜人渐渐离开释缘的保护圈，姿态优雅而又暗含杀机地舞动了起来。她的剑法宛如浑脱的飞鸟虫鱼，随性高飞，又猛然下落。她的剑势虽不刚猛，却以轻柔之势生生化去了三个人的攻击。

　　柳青如站住脚，他突然觉得怜人的招式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在记忆中思索起来，但是有一层屏障始终笼罩着他。他总觉得这样的招式就存在于脑海中的空白里。那一段巨大的空白绝非寻常，他一定是失去了非常多的记忆才对。

　　柳青如苦苦思索，却觉得整个脑海都翻腾了起来，那些记忆的波浪宛如受到风暴的吹袭，开始呼啸着上下冲击。柳青如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手中的剑竟也掉到了地上。

　　唐雪临见师兄突然痛苦地抱住脑袋，大吃一惊，知道他或许又想起了什么，此刻正被那段记忆的空白折磨着。她跑过来抱住被疼痛折磨的柳青如，见他痛得额上青筋都撑了起来，心下觉得不妙，赶紧摸出银针想要封住他的穴位，以免过多的血冲上脑子引起危险。

　　但是柳青如伸手按住了她，勉强道：“别……别管我……我觉得我……就快想起来了……不能……前功尽弃……”

　　唐雪临见他这么说，只能丢下针，转而紧紧握住他的手。她和柳青如一样，都在近日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了很大一段缺失，仿佛是被人生生地挖走了一样，只留下了一个空白的段落。这种空白却又不是真正的空白，而像是一团大雾，将那些童年时期的记忆都遮掩住，只有偶然的雾变浅之时，才会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浮出水面。

　　释缘紧张地看着被三人围攻的怜人，他此时竟有种插不上手的感觉。按理说他好歹也是武林正宗少林寺的弟子，自己的师父更是精通禅理和少林武术的大师，十数年来的辛劳练就的是一身扎实的正道功夫。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的棍术就像是坚硬的石头，与敌人碰撞之时会砸出剧烈的火花，而怜人此刻使用的剑法，却像是包容一切的水潭，敌人的攻势以及自己的配合，都像是石沉水底，竟然翻不出一丝水花。

　　他紧张地注意着身前的局势，生怕怜人旧病复发而又落入下风。因此即便他插不上手，却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怜人，时刻准备上前帮忙。他不知道怜人用的究竟是什么剑法，他只知道这一刻的怜人，比那病子西施的模样更美了。

　　怜人心无杂念，脑海中一遍遍地重复着自己所学。从小到大，她还从未与人争斗，也从未与人交过手。但是现在同敌人交手的感觉，就像是她一遍又一遍跳过的舞。敌人任何形式的进攻都像是被自己随意挥出的剑招给融化了，又像是她轻柔踱出的步子、随手挥出的绸缎、轻轻旋转而过的长剑，将一切的阻碍都破开。

　　那些蒙面人此时个个冷汗连连，他们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交手情况。眼中这女子所用的剑法，和当今武林存在的剑招都不相同，他们还从未被谁这般生生牵制过，他们不管怎么使用狠毒的招数，都会被那像是随意舞动的剑招给破解，很多时候还像是有一种粘稠而又在流动的内力在牵引着他们匕首的攻击方向，几个蒙面人一攻一退之下还差点伤了自己一方。

　　再看那随剑而舞的女子，却是尤为轻松，仿佛是在平平常常地跳一支剑舞。她的剑不为他们的攻势而出，倒像是舞姿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正是这样无心无意的剑法，却将他们三人的攻势都化去。

　　为首的蒙面人脸色尤为难看，他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要抓的人身边。他们本以为凭借三人之力，定是能将那天下人欲求的“钥匙”给抓在手里。可是事不如人愿，半晌之下三人都未能攻下一分一毫。

　　正当他想下令撤退时，却见那极为难缠的女子的剑势缓缓弱了下来，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苍白，血色也从嘴唇上退了下去，因此他对着其他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将匕首挥成流星，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围击了上去。

　　释缘在第一时间发现怜人的异样，脸色瞬间一变。但是他的动作没有三个蒙面人快，怜人的防守瞬间被三人攻破，整个人跌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释缘抄起木棍，红着眼睛将怜人护在身后，飞速接下那三人连贯的动作。

　　他将那为首之人击退，喘息着回头望了望那脸色苍白的怜人，心知她病体初愈就调转内力，此刻那蛊虫又骚动了起来。释缘棍法连连，将身边的空间防守地密不透风。他知道仅凭自己一人是不可能对付敌方三人的，身后又有一个牵挂之人正在病痛的水深火热之中，因此他一边防守一边对着身后的柳唐二人道：“二位施主，快带怜人走！你们快走！”

　　他也注意到了柳青如的异样，心下着慌，但还是决定先将怜人救出去再说。这些人的目标就是他一个人，只要得手，想必他们也不会再多花时间去追杀逃走的人，因此他决定自己拖住蒙面人，让怜人和两位对他们有恩的恩人先行逃走。

　　唐雪临听到释缘的喊声，看了看自己的师兄，然后飞扑上来，将怜人搀扶起来向后退去。她试探了一下怜人的鼻息，然后伸手把脉，却发现那蛊虫并未脱离柳青如的血液的控制，而仅仅是怜人长时间过于虚弱，突然使用剑术，气力不济晕倒了过去。她将怜人扶到师兄身旁，捡起自己的剑上前替释缘分担了一部分攻势。

　　释缘一边应对敌人一边问道：“怜人怎么样了？”刚加入战局的唐雪临瞬间减轻了释缘的压力，她挥着手中墨色的长剑，见招拆招，渐渐施展出游龙之势。

　　唐雪临回道：“她没事，只是脱力昏迷了过去。”

　　释缘心下松了一口气，眉眼却都更专注起来，下定决心要将这些蒙面人都留下来。

　　那些蒙面人见战局一直不利，知道今日恐怕难达目的，因此都心生了退意。但是随着唐雪临的加入，她的游龙剑法和释缘的少林棍法竟然隐隐地有种合招的趋势。

　　那游龙剑法讲究剑势惊人，一招一式都是从龙行千里的想象中创造出来的，而少林的棍法，更是阳刚而又坚韧的代表，木棍的挥舞就像是龙翔天际时助动的大风，两人合招时，就像是鲲鹏高飞，气势和威力都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们二人一棍一剑，将那三个蒙面人都逼得连连后退，其中一个武功稍弱的蒙面人还被唐雪临刺中，鲜血从伤口处喷涌了出来。

　　领头的蒙面人见局势不妙，便对手下人道：“准备暗器，暂且撤退。”话音刚落，三人都第一时间伸手摸到了早已备好的暗器，以刁钻的角度向释缘和唐雪临掷去。

　　释缘将木棍抡圆，将那些暗器尽数击打在地。唐雪临趁机钻了出去，一柄墨剑直指那个领头的蒙面人而去。

　　那领头之人没想到唐雪临的动作这么快，心惊之下，将身旁那个受伤的蒙面人拉了过来，挡在自己胸前。而唐雪临飞身刺出的一剑，像是一只游动的墨色飞龙，将他身前的蒙面人的心脏直接洞穿。

　　唐雪临见这领头之人如此卑鄙，面色更冷了。她拔出剑来，却见那被洞穿的蒙面人还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发生的事实，软软地倒了下去。

　　唐雪临喝道：“卑鄙小人，受死。”

　　她带着愤怒神色，挥剑向他袭去，却未发现那蒙面人眼神中突然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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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6号日万活动第三章~喜欢明华的小天使们多落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