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风华》佤岚

45、第二十四章·耳不闻

　　【开元二十五年·流离岛·须弥界】

　　她睁开眼来，带着肯定的语气道：“我看见了。我看见那些灵魂，都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她挣脱开拓跋云幕的手，指向了她锁定的方向，这才想起其他三人都看不见。

　　因此她道：“我走前面，你们拉着我的手。”说完，她也不等众人反应，就率先脱开拓跋云幕的手，跑到前面去了。

　　兄弟三人知道此刻只能相信自己的妹妹，因此都快速地拉住别人，然后跟着拓跋云秀带领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拓跋云秀闭着眼睛看着那个被她锁定的方向。她看见黑暗中的千万光点确实是从那个方向飘散出来的，那些光就恰似从布袋中涌出逃生的萤火虫，又像是由光组成的一条银河，扑洒在前方的黑暗里。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们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只能看到近处的空中有无数的光团在上升离去。那释放出这么多光团的地方，究竟是哪里？那种光团又究竟是何物，为什么每个光团都有一张情绪神态不一的人脸？

　　这种光团究竟是否像拓跋云幕说的那样，就是人的灵魂？假如是的话，它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究竟是哪里？

　　重重的谜团占据满拓跋云秀的脑海。她虽然年纪小，但也同自己的几个哥哥一样天生就天资聪颖，很多玄虚古怪的事情，她早就从书中看到过，又或是曾经听自己的哥哥们提起……

　　没由来的，拓跋云秀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地方。

　　【天宝十一年六月·骊山北麓】

　　动乱从郭子仪遇刺的第二天就开始了。

　　听说秦皇陵出世的消息之后，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汇集到骊山一带，都在图谋着趁乱下手。即便是有上万精兵把守，即便是第一天就有许多试图闯进官兵包围圈的人被斩首，那些被长生不死给占据脑海的人也都没有因为畏惧而退去，反而是越发有组织地勾结到了一起。

　　自古以来，中原的武林都是一盘散沙，直到李唐王朝建立之后，国家愈发昌盛，内外安宁，整个中原陷入战乱的岁月都成了遥远的历史。也正是如此，江湖上千百年来的恩怨斗争也都因为安定的生活而渐渐止息了，中原的武林开始整合归拢，出现了尤为强大的五大门派，整个武林也开始推举能够号令和约束整个武林的盟主。

　　近百年来，还不曾听说有哪个大门派会惨遭灭门，自古以来的斗争和仇恨都被局限在很小的范围之内。可是仅仅是几年的功夫，数辈人的努力都被摧毁殆尽。

　　武林盟主身死，五大门派龟缩不出，以往称兄道弟的江湖人士都因为那长生不死的虚妄念头而离心离德。这一盘散沙如今因为长生之欲而尽数迷失了心智，为了率先进入秦皇陵，得到那些能够使人长生不老的神物，安逸了近百年的武林，再次成为勾心斗角和权势倾轧的泥沙瀑布。

　　郭子仪和安禄山借着火把的光亮，巡查了一遍青铜秦俑所在之地，然后带着难言意味的心情回到了各自的帐篷歇息。

　　郭子仪受了伤失了血，又同安禄山好是一番走动，刚一躺下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凌晨时分，天将亮未亮之时，郭子仪被手下亲兵焦急地叫醒，可是他刚想睁眼，却觉得自己的眼皮尤为沉重，在亲兵的说话声中几次将要倒头睡着。

　　那名亲兵用手触碰了一下郭子仪的额头，这才发现郭子仪烧得跟块烙铁似的，此时苏醒过来，那些烧灼的热度更是逼上脸庞，烧得他的脸颊都泛起了不健康的红色。

　　亲兵焦急地伺候他穿好衣服盔甲，这才向他汇报情况：数百名武功高强的人向官军包围圈的薄弱环节发起了冲击，双方都死伤惨重。

　　官军即便是占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却仍被那些自小浸染在武学剑术之中的江湖侠客杀得丢盔卸甲，不过几刻钟，官军就丢下了几百具尸体，仓惶狼狈地逃回到防守工事后面。

　　郭子仪一听，赶忙站起来想要走出帐篷，但是他脚下一软，差点没跌在地上，好在那亲兵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他。

　　那亲兵额上滴着汗，颇带担忧地道：“大人，我先帮你喊军医吧……”

　　郭子仪面色沉重，虽说眼皮打架直想合眼，却仍是硬撑着，以一种极其严肃地口吻命令道：“不行，事态紧急，你先带我去见安大人。”

　　不等他和亲兵动作，安禄山的声音已经从帐篷外传来。他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掀开帐帷走了进来，也是语气颇为沉重地道：“这群疯子都不要命了吗，竟然直接对官军出手了。”

　　他看见郭子仪被亲兵搀扶着，整个人面色尤为难看，赶忙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昨夜的伤口裂开了？”

　　那亲兵知道郭子仪此时说话吃力，因此抢先回道：“回禀大人，郭大人他烧得很严重，此时四肢无力，恐怕主持不了局面……”

　　安禄山脸色大变，上前抓紧郭子仪的手臂，喝道：“你必须撑住。现在事态紧张，这里防守着的一半兵力可不听我安禄山的话！你要是倒下去了，恐怕就看不到今早的太阳了！”

　　郭子仪此时神智渐渐地清醒了过来，听到安禄山的话，瞬息间浑身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安禄山说得没错，外面的那些人一旦下决心开始正面进攻防线，只怕没有郭子仪指挥的那些地方会快速崩溃。

　　毕竟这些眼冒红光失去理智的人可不是寻常的士兵，而是一些武功高强手染鲜血的人，真要有武功盖世的人加入进攻队伍的话，只怕上百个士兵都不够他们砍。

　　冷汗一出，郭子仪瞬间感觉清醒了许多，他挣脱开安禄山和亲兵的手，面色严峻地道：“我没事，快走。”

　　安禄山没有挪动步子，而是看着郭子仪的眼睛。

　　安禄山的眼睛里燃烧起了狼眼中才会有的火焰，对郭子仪道：“武林上的人本就善恶难辨，为了长生不死的欲望，只怕有些邪恶之徒会不择手段。你今天身体有恙，切记，不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我周身一步。”

　　他仿佛是预见了什么似的，脸色沉凝地像是冻结了千年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