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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二十二章·听者有意 ...

  •   【开元二十五年·流离岛·须弥界】

      拓跋云幕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苦苦计算的时间。自从落入湖中,他就仿佛失去了身体的重量,同时,他也失去了对外界事物的很多感受。

      时间这种在外界极其珍惜的事物,似乎对这个世界而言,只是一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因为这里不管过去了多久,整个环境都和时间流逝之前一模一样,而处在这世界之中的人,也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感到些许不一样的变化,没有劳累也没有衰老,有的只是漫无目的的漂流。

      四个人为了防止被冲散,始终是紧握着兄妹们的手,即便是过去了很久,也没有人会感到紧握之处传来有酸痛疲乏,因此下落的过程中,四人始终是安然无恙地捆绑在了一起。

      拓跋云秀看见的那种星星,无止尽地从深不见底的下方缓慢地漂浮上来,有的时候会经过四人周身,她隐约看见那一团团的光亮在暗淡下去时,有一张张五官各异却始终紧闭着眼睛的脸庞在星星之中出现。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是眼睛花了,但是当她看见越来越多的“脸庞”从下方浮上来、充斥满自己的眼睛四周时,她惊呼出声,整个人挂在了拓跋云止的身上。

      拓跋云止等人自然也观察到了这些奇怪的脸庞。这些脸庞似乎是贴合在光团的外围,呈现着各异的神情神态。他们的五官各不相同,鼻子或有挺立或有扁平,嘴巴或有厚大或有窄小,但是那一双双眼睛始终是陷入沉睡一般,始终是紧闭不睁。

      那些脸庞都没有头发,有的只是一张呈现透明的灰蓝色面皮,这样的面皮在光团发光之时完全被光亮遮掩,只有那不知名的光团熄灭时,才能看见这些脸庞的模样。

      拓跋云幕发现,这些脸庞没有一个是完全相同的,即便是有相像的,也能从脸庞上清晰地观察到他们带着的不同的情绪。有的面庞闭着眼睛,紧紧皱着眉头,有的面庞充斥了愤怒和憎恨,有的则满脸祥和,甚至有像是笑佛一般开怀大笑的。

      拓跋云幕冷不丁地开口道:“这些东西,莫非就是所谓的‘众生相’?”

      拓跋云契倒抽了一口气,埋怨道:“二哥,说话别那么吓人。”

      拓跋云止笑了笑,问道:“‘众生相’?”

      拓跋云幕点点头,道:“众生相是佛教人我四相之一,原本指的是除了‘我相’‘人相’之外的第三方,后来被俗人用作形容世间万象,眼、耳、鼻、舌、身、意,只要是人能感受到的,无关善恶是非,皆为众生相。再后来,众生相又被称作众生的面相,是世间大众喜怒哀乐憎恶会之集合。你们看这些面庞,各个都有自己特定的神情,那就是他们生前活着时,最常有的面相。”

      拓跋云契听了他的话,越发一哆嗦,压低着声音喊道:“生前活着?二哥你别故弄玄虚,莫非你觉得这些东西,还真的是人变来的?”

      拓跋云幕摇了摇头。拓跋云契正自松了一口气,却又听拓跋云幕道:“这些东西不是人变来的,而是……本就是人。”

      拓跋云契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要不是此时处在奇怪的环境里,大多数在陆上的动作都做不出,他一定会跳起来。

      拓跋云幕接着道:“我觉得这东西……可能就是灵魂。”

      “灵魂?”一直静静听着哥哥们议论的拓跋云秀此时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些面庞上移开了,她问道,“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吗?为什么平时我们看不见它们?”

      拓跋云幕皱了皱眉头,似乎也是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他道:“我也不敢确定。但是我看见这些脸庞的时候,莫名就觉得他们跟活着的人很像。倘若他们真的就是人的灵魂,那么下面莫非是……”

      拓跋云契的冷汗下来了,他接话道:“……阴,阴曹地府?”

      四人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整个世界唯一在变化的,只有那些向上浮动而去的“灵魂”,还有这承载四人和这些灵魂的蓝色世界。这种蓝色越往下越深,此时四人渐渐地发现,下方的世界变成了深沉的黑暗,就跟真正的湖底似的,黑暗笼罩了那里的一切。

      拓拔兄妹们互相望了望,眼神里都有些担忧。他们终于要落到底部了,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在那里等着他们,因此四人的手都不禁紧了一下,生怕在落到底部之后与兄妹们失去联系。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渐渐地沉进了那片黑暗里,在陷入黑暗的一瞬,他们突然感觉到那些黑暗像是墨汁一样,四面八方地向他们涌来,随之而来的,他们在上方失去的重力感居然随着黑暗的降临而一点一点恢复了。

      他们沉进黑暗的深处,除了还紧紧攥着的手的触感以及仿佛是脱离水面时那种渐渐恢复的重量之外,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他们互相喊着对方的名字,但是没人能看见对方的反应,更是接收不到那不知道消散在哪里的声音,因此喊了几句之后四人都自觉地沉默了。

      他们更加惶恐地紧握着兄妹们的手,在下落的过程中,似乎只有这样的温暖,才是每个人面对未知恐惧的依托。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适应了这样的黑暗。那些一直在上浮的光团又出现了。在黑暗中,那些缓慢上浮的光团就像是世间的孔明灯,越离越远,那种亮色却被深沉的黑暗给压抑住了,到了头顶的远处,那种光就成了遥远的星星,整个头顶就成了镶嵌着星星的夜空。

      时间在这样的世界里依旧是毫无用处,除了给四人内心中留下一种“过了很久”的印象之外,再没有什么能够提醒他们时间是怎样的一种流逝变化。

      他们用以判断时间流逝的,居然是一种缓慢的重力恢复,就像是在水中游泳之后脱离水面的过程被放缓了数千倍,那种一瞬间脱离水的束缚的感觉变成了漫长的渐进过程。

      他们都觉得自己的重量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等到四人双脚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所有的重量就都回来了。

      四人都平稳地落了地,他们抬头望去,那些唯一的光亮们片刻不停地逃离这黑暗的深处,除了这些亮色,四周再也找不出任何一点光了。

      拓跋云止试着说话:“现在能听见了吗?”

      很快,紧紧牵着他手的拓跋云秀回应道:“能听见了。我们在哪儿?”

      拓跋云幕和拓跋云契都靠了过来,四人摸索着抱在一起。这黑暗的深渊里仿佛吹起一阵诡异的风来,四人都莫名地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他们不清楚这里有什么,是否跟来时的路途一样空无一物。拓跋云止在心里默默地念道:不求找到出口,只求这里没有危险啊……

      四人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毕竟不能一直待在这什么也看不见的鬼地方,他们总得下定决心往某个方向走走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但是即便是最有主意的拓跋云幕和拓跋云止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往哪里走,因为此时身处黑暗,不管往哪里走都有可能彻底迷失。但是拓跋云契一句话又点醒了他们:就算有计划地走,在这么黑的地方也不可能走直线的。

      拓跋云幕幡然醒悟过来,他想起小时候,拓跋云秀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兄弟三人站在住处的湖边,蒙上眼睛沿着岸边走,除了方向感比较好的拓跋云止以外,另外两兄弟都是没走几步就摔进了湖中,哪怕是拓跋云止,也没能走出十米,脚就绊到一块石头,也跟着两个弟弟一起跌了进去。

      此刻的四人就像是都被蒙住了眼睛,即便有人告诉他们该往哪个方向走,那也毫无用处,用不了多久四人就会彻底偏离原来的方向,这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拓跋云幕道:“要不我们随便走走看,说不定能看到有亮光。”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管怎么走,都比待在这里好。”

      拓跋云止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但他又想起没人能够看见自己的动作,因此发声道:“二弟说的有理。我还隐隐觉得,我们好像已经快脱离那须弥之地了。这种时候,也不知道我们的肚子能不能撑得过去……”

      经他这么一说,其余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他们也隐约感觉到了跟先前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饿。这种饥饿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出现,就像是潜伏在水中的蛇悄悄露出水面,然后猛地扑向荷叶上的青蛙,饥饿感也是悄悄地潜伏着,然后在一瞬间袭击了四人。

      拓跋云契的肚子叫了起来,他埋怨道:“这鬼地方到底怎么回事,看来我们还不能拖拖拉拉,再磨蹭下去迟早要饿死。”

      拓跋云秀自小乖巧懂事,虽然也被突然袭来的饥饿感给击溃了,却仍然不急不躁地道:“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话事的拓跋云止叹息着道:“那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千万记住要抓紧大家的手,在这里迷路的话可能就永远找不到了……”

      三人都郑重其事地应声,然后脱离拥抱的姿势,跟着拓跋云止往未可知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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