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渡》温如寄

38、第38话 生死

　　嵇小野没有爬到山顶，在半路上就被打晕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佛寺大殿的柱子上，而消失了十多天的肖峥嵘，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浑身发憷，四下看了一眼，意识到何佳雯没有在这里，松了一口气，却听肖峥嵘说，“找那个小胖妞吗？我让她下山通知警察了。”

　　嵇小野觉得他是疯了，为什么要向警察主动暴露自己的下落，“你不想活了？”

　　“当年案子翻案了，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了，我要去见郁川了，所以郁川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我必须也带走。”

　　嵇小野起初没有听懂，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他说的“郁川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指的是什么了？

　　郁川来世上走一遭，孑然一身，唯一留在世上的……就……只有……就只有……

　　“你要肖羡陪你一起去死？”

　　“他是郁川最成功的复制品，当然要带走。”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像一掠而过的山风，很轻，又好像沉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他的精神状态有点不正常。

　　“你……”嵇小野面色凝重的看着他，他看了一下手表，“天亮以后警察就应该带小羡上来了吧……其实我小时候一直觉得小羡长得跟郁川不像。”他嗤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他从小就很聪明，眉眼也是按照郁川的模子长的，可是，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是和郁川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的眼里都有阴郁又无法忽略的欲望。”

　　“可是他无论多么想要什么东西，都不会直接开口问我和青珊要，他总要耍心机让人心甘情愿送到他面前来……他从小就是这样的人，这些弯弯道道的心机，骗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我。”他忽然抬了头，盯着嵇小野，笃定道，“他想要你。”

　　嵇小野猛地睁大了眼睛。

　　山顶的风又猛又烈，几乎可以把人掀翻到悬崖的海里，肖峥嵘把他绑在悬崖的岩石上，那根绳子绕了一圈，系在肖峥嵘的腰上，只要有人来解那个绳子，肖峥嵘就会奋力跳下去，人和石头将会一起跌下去。

　　同归于尽。

　　一整个晚上，他一动也不敢动，天边晨曦初绽的时候，通风报信的何佳雯终于带着警察上山来了，后面跟着肖羡。

　　“别动，别过来，”嵇小野试图阻止他们，肖羡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机关的玄密，如果强行解开嵇小野的绳子，他们会一起石沉大海。

　　嵇小野苦笑了一下，他们一起看向发了疯的肖峥嵘。

　　“小羡，跟我一起去见郁川吧，如果你想要，爸爸还给你捎上了你最想要的东西。”他望了一眼五花大绑的嵇小野，仿佛那真的是他送个亲爱儿子的礼物。

　　“你想要他，爸爸知道。”他高深莫测的看向肖羡。

　　肖羡穿着宽大的白色衣服，手还被手铐锁着，站在逆风口上，目光空洞的看了嵇小野一会儿，他知道他不能再靠前了，只好停下来，四周都是严阵以待的刑警，形势一触即发，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高傲不可一世的漂亮青年竟然朝着嵇小野跪了下来。

　　“！！”

　　肖羡苍白的脸笑了笑，第一次没有任何心机，把自己想要的这么坦荡说出来，“是的，嵇小野，我想要你。”

　　说完，便如同迅猛的豹子一般扑向了肖峥嵘，绞断了绳子的同时，两个人一起跌落到海里。

　　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嵇小野对他的心思，可是他却总是故意的不回应，嵇小野也不说，可是他想，自己总可以勾得他憋不住说出来，他那么喜欢自己，总有一天会憋不住。

　　可是他从来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没有机会。

　　所以他只好认输，不是对命运认输，只是对他爱着的少年认输——肖羡爱嵇小野，全世界都知道的秘密，他怎么忍心嵇小野不知道？

　　嵇小野跟着搜救的警察在悬崖下的海域里打捞了一天，这一片海域是禁渔区，所以海边还是山道上都没有活人，只有低空盘旋的海鸟不时发出鸣叫，四周静得不可思议。

　　“你说他们是不是喂了鲨鱼啊，听说这里有很多吃肉的鲨鱼呢。”
　　何佳雯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声音越来越小。

　　她原本是想逗嵇小野开口的，因为这一整天嵇小野都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那么活泼的一个人突然这样，她害怕嵇小野是不是被刺激的不正常了。

　　“不会。”嵇小野笃定的说。

　　何佳雯没想到嵇小野会回答自己，圆话道，“我想应该也不会的。”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在礁石边发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嵇小野咯噔一下，看着法医一点点掀开盖着白布的尸体。

　　——是肖峥嵘。

　　嫌犯畏罪自杀，天色已晚，搜救大队就准备收工，何佳雯想要拉嵇小野一起回海市，嵇小野却摇头说，“我不走，我要继续找他。”

　　大家没有办法，只好放任他。

　　海边的夜风狂作，将嵇小野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他还是不想放弃，那个刚说了想要他的人，是个十足的骗子，刚说想要他，转头就去跳崖，他要找到他问问他，骗他就这么好玩吗？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骗他，就算要死了，也还要骗他一回？

　　这样的骗子，嵇小野决定跟他没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