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渡》温如寄

39、第39话 善恶

　　到了后半夜，海风越吹越紧，是海啸要来的前奏。

　　何佳雯说，“小野，我们先回去吧，天这么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嵇小野充耳不闻，被何佳雯吼得耳朵有些疼，才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看她。

　　何佳雯吸了一口气，才说，“你不回去，我也要回去了，我家里人来了，在山上的寺庙里等我，你能先陪我上去吗？”

　　嵇小野想了想，何佳雯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到底是个女孩子，他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子一个人上山去，点点头。

　　何佳雯低下头奸计得逞的笑了一下，她想把人拐到了山上，还怕拐不回市里吗。

　　他们沿着山脊慢慢往上走，海风很疾，月色却很淡，嵇小野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的牵着何佳雯往上走上，因为逆着风的缘故，他们走得无比艰难，可是嵇小野不言不语，抓着她的手不放手，好像是生怕小胖子被海风刮跑了一样。

　　何佳雯有些感动又想嵇小野这样的人其实是该十分受女孩子欢迎的，她想着这样好的一个人，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在这里，为另外一个男人发疯。

　　“如果你再也找不到他，打算怎么办？”何佳雯忽然问他。

　　嵇小野转过头，脸从背光面露出来，何佳雯才发现他的双眼是红肿的，他失声笑了一下，才张开口，“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过了年，他也才十九岁，大好年华，无牵无挂，未来似乎有无数条岔路等着他走，他还会遇到很多人，喜欢他的，厌恶他的，可是这些好像都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觉得背后有眼睛在等着他，转过身去，向远方苍苍茫茫的海面望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只有几只海鸥盘旋不去，他忽然想，人死后，会不会变成海鸟呢？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嵇小野又说。

　　到了寺门的时候，远远望去果然有一群黑衣的保镖似的男人在等着他们，嵇小野惊讶的看了一眼何佳雯，这就是何佳雯说的保镖吗？

　　何佳雯没有什么特别的波澜，她说，“小野，我是何树贵的女儿。”

　　嵇小野一直觉得何佳雯有问题，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何佳雯继续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妈总说我爸死了，老何出事那天才告诉我，老何这个人吧，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到头来却跪着求他唯一的女儿叫她一声爸爸，你说可笑不可笑？他要我帮他守着他的家业，等他出来再还他欠下的孽债，我竟然还答应了，你说，我跟他，到底谁更傻？”

　　“老何以前对你们做的那些事，等他出来，我一定把他押到你面前来。”

　　嵇小野喉头艰涩，很想问问她这样会不会很辛苦，可是何佳雯却很浅的笑了一下。

　　“以前我不信，世间是真的有天道轮回的，父债女还，天经地义。”

　　“小野，我要走了。”何佳雯笑了笑，“你多保重。”

　　嵇小野看着何佳雯一行人消失在山道尽头，想起了很多人，肖峥嵘，郁川，关萝，又或者何树贵。

　　他们都各有归宿，善恶有偿。

　　山寺很静，夜风将门的把手吹得碰碰作响，他有些站不住，便往殿里面躲。

　　佛殿里的光线很暗，头顶上楼下来一束光，照亮了佛像的半边，简陋的佛殿，也有种宝相庄严的感觉，乍见佛光，他不自觉地对着蒲团跪下来，却想不起自己该求些什么。

　　人生在世，如花美眷，他想要得太多，得到得总是太少，可是真的得不到，似乎又没有什么要紧。他想了想，“我无牵无挂，没有什么想要的，就给你磕个头吧。”

　　他正要磕头，却听见佛像后有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什么叫做无牵无挂？你就不能求肖羡回来？”

　　嵇小野这才问道空气里漂浮的不是霉味，而是海水的腥味，嵇小野愣了一下，有些傻愣的问道，“刚才一路上是你跟着我们？”

　　青年浑身上下都是半干不湿的海水味道，绷着脸，似乎在生气，也不回答，只往门外走，嵇小野自然不能让人跑了，一把拉住他，顺势在背后抱住他，低声问他，“你不是说想要我吗？现在又不要了吗？”

　　肖羡笑了两下，语气依然很恶劣，“我可要不起，野哥效率真高，才不过几个小时，又勾搭上小姑娘了。”

　　嵇小野呆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听见肖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简直像被老公戴了绿帽子的怨妇，肖羡这个人心思重，有什么事情从来不说，想必他跟何佳雯上山的路上，他已经忍了一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他又好笑又有些心酸，“我可没有功夫呢，我忙着捞我的媳妇儿呢。”

　　肖羡身体僵了疆，不动声色问他，“那你捞到了吗？”

　　嵇小野把头靠在他的肩头，湿润腥甜的海水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肖羡冰冷的体温，将他包围了起来，他才终于感觉到了真实感——这个人，是活生生的在他面前了。

　　他摇摇头，说，“我媳妇儿心思太重，想得太多，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什么都不要想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