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渡》温如寄

37、第37话 归途

　　当何佳雯滔滔不绝向他推销食堂阿姨自制的奇葩牌韭菜月饼时，他才意识到中秋节已经到了。

　　何佳雯是唯一一个和他一起考到这所大学的高中同学，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碰过面，第一次见到老同学，就看见小胖子在食堂勤工俭学，卖月饼。

　　他魂游方外，回过神来，才回答眼前的小胖子，“那我来一个吧。”

　　何佳雯嘿嘿笑，包了一个月饼递给他。

　　嵇小野接过饼，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潮，走出食堂就听到了午间的新闻广播，他从纷杂的信息中听到了曜庭的一些消息，说是何树贵和许仲鹤的案子将在海市开庭，但是重要污点证人仍旧未找到。

　　这个污点证人就是肖峥嵘。

　　谁也没有想过肖峥嵘会逃走。他主动到警察交代了自己做过的事，又指认了当滨海案的细节，他如此听话，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见肖羡一面。

　　但是组织上认为他尚有许多疑点没有交代，没有批准，谁知道当日就不见了。

　　他记得肖羡被带走的那一天，在曜庭大厦的楼底下，肖羡似乎有话要跟他说，却因为某种原因说不出口，他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是因为刚才在会议上的事，有些生气，“你恨我没有把在那份财产上签的名字吗？”

　　肖羡不说话，他的目光仿佛如同来自千山万水之外，带着某种凛冽又看不清的情绪，苦笑了一声，“是啊，我成了穷光蛋了。”

　　嵇小野几乎想要转头就走，并没有听清肖羡后面的话，谁知道当天肖羡就被警察带走调查肖峥嵘的事情，他也没有机会去听了。

　　他们从肖羡的通话记录中看到了和肖峥嵘通话记录，认定他和肖峥嵘一直有联系，而且，在整个事件中，肖峥嵘一直游离在许家之外，做许多事都很方便，在许家一定有一个内鬼和他里应外合，而肖羡的确是最可能的那个人。

　　肖峥嵘杳无音信，他不能证明他完全和肖峥嵘的案子没关系。

　　转眼离肖羡被带走已经过了半个月，肖峥嵘下落不明，肖羡也再也没有办法被保释，他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一日一日的等下去。

　　他不敢想象肖羡在里面会受什么样的委屈，肖羡这个人，其实比谁都要心高气傲，看似心思缜密又能忍，只是因为他的那份骄傲被他寄放在自己的象牙塔里，束之高阁，谁也碰不到。

　　他想，他知道肖羡所有的阴暗和不好，也没有舍得给他气受，其他的人凭什么呢？

　　自从阿嬷去世后，他们在一年中经历了失亲，欠债，含冤，种种人生百苦，经历了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事，嵇小野时常觉得命运像一条缰绳在身后催赶着，使他只能往前跑，一直跑。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强大了，能打败嵇盛民了，有钱了，能给阿嬷买她想要的所有的东西，就算是长成了真正的男人了，可是，经历过怎么多事情以后，他才知道，真正的男人，并不是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而是面对苦厄命运时的那份担当和从容。

　　所以他不能慌，要忍下去。

　　晚上自习的时候，嵇小野正和身边的同学讨论画图，忽然接到了一通未知来电，他看了看发着蓝光的手机屏幕一会儿，就对身边的同学说，“我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等我。”

　　他跑到桂树底下接了那通电话。

　　四周没有一丝光线，他还是谨慎的看了一下四周，才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爸？”

　　电话那边过了许久才响起声音，“小野，我实在没有钱了，你能先打给我五千吗？”

　　嵇小野直截了当的说，“告诉我肖峥嵘下落我就给你钱。”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嵇盛民狡辩说，“谁，我不认识。”

　　嵇小野倚在树干上，手指深深扣进树皮里，“好吧，我的银行卡被检控了，不能打钱给你，你也不想被警察被警察查到吧，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给你送现金来。”

　　电话那头嵇盛民半天不说话，似乎在思考嵇小野话的真实性，但是他实在是太需要钱，最后还是说出了一个地址，竟是在他们藏关萝的农庄附近。

　　“好，你在那里等着。”嵇小野说，“我明天就给你送钱来。”

　　第二天，嵇小野就到银行里取了五千块钱，准备出发去海市，谁知道在车站竟然碰到了何佳雯要回家一趟，小胖妞很热情，非要跟嵇小野一起上路，嵇小野没有办法，只好一路上带着她，到了海市市里，才跟小胖妞分开。

　　他找到嵇盛民的时候，嵇盛民站在海边，整个人邋遢又狼狈，看见嵇小野走过来，问他，“钱呢？”

　　嵇小野默默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钱，嵇盛民飞快的揣兜里，低头就走，也许是因为带着墨镜和帽子看不清的原因，他踉踉跄跄的撞了一下嵇小野的肩膀，他闻到了一股香烛的味道。

　　嵇小野皱了一下眉头，还是任凭他走掉了。

　　一直等嵇盛民走得老远了以后，嵇小野才轻笑了起来——他想他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了，在这方圆十里的地方，只有那一座山上一座寺庙而已。

　　嵇小野摸着黑上山，以为这么晚不回有人上山，可是他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人跟着他，他故意扰到小树林那边，等到绕回来的时候，终于抓到了罪魁祸首。

　　“是你？”

　　嵇小野十分惊讶，为什么何佳雯会一路跟着她。

　　小胖子却不再像往常一样憨憨的笑，而是一本警告他不要上山，“你知道山上有什么的？”

　　嵇小野几乎不认识看着她，“你是谁？你知道什么？”

　　何佳雯却没有打算告诉她，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嵇小野说，“不管你是谁，这里不是小姑娘家家玩耍的地方，你快回去。”

　　平日里爱听江湖故事却一吓就哭的小胖姑娘，这一次却再也没有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