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餐馆的厌花女郎》寒寒

31、我陪你死01

　　我陪你死

　　每个人都怕死，
　　正如每个人都怕失去。
　　恺，为什么？
　　为什么说要陪我到死的人，
　　不是你？

　　牟东阳在实验室中闭关四天四夜，终于在第五天，他的指导教授「开恩」，放他回家去「冬眠」。

　　对现在的他来说，蒙头大睡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他并不需要任何钦佩的眼光，更不需要「英雄救美」的机会。

　　可是，当他回到所住大厦门口的时候，还未搞清楚发生何事，大楼的管理员伯伯已经将他拖到出事地点——对面马路的车祸现场。

　　第一个反应是：好惨！一辆银白的娇小跑车被前面的货车与后面的出租车夹在中间，车身都已经变形了，看来车里的人……凶多吉少。

　　第二个反应是：救人！身为医科学生，虽然只念到大二，但是牟东阳手执手术刀的日子亦不算短了。从小看着父母以及其它「弟兄」受伤、疗伤，加上他父亲曾是个前途无限的外科医生，那种「临床实验」可不是每个医枓生都有机会接触。事实上，他的指导教授早就开始怀疑——他是否早就领了医生执照，却跑回学校去混吃骗喝的败家子？牟东阳被怀疑得很习惯了，也没有多加理会。结果就连一些学长、学姐都拿他当「前辈」看，碰上什么「疑难杂症」首先就找上他。到现在，虽然他在理论知识方面尚有待加强，但是「急救」……应该还难不倒他吧！

　　第三个反应是：糟糕！牟东阳在消防员的协助下将伤者拖出小跑车，几个人高马大的消防员看见伤者那身血肉模糊的伤势，竟纷纷别开脸，看不下去——他们都认为，这倒霉鬼死定了。于是苦命地被拉来充当急救医生的牟东阳只好独力抗战，小心拨开伤者的长发，轻轻拭去伤者脸上的血污——上帝！那竟是……任风月！

　　牟东阳吓坏了。怎么会这样？！要是普通人，这种伤势也许还能敖过去；可是风月？她本就不算健康，怎么撑到医院？

　　除了最基本的检查、止血、夹板固定，在救护车未到之前，牟东阳什么都做不了。不过——幸好风月碰上他。

　　◎　　◎　　◎

　　「我会死吗？」风月看见护士惊慌的面孔，居然平静地问出这一句。

　　可怜的护士连番遭受惊吓，脸色都发白了。却见牟东阳咧嘴一笑：

　　「你不死，我不会放你去死。」

　　随车护士开始怀疑，这个被称为「奇才」的牟医生是不是疯了。不死？不放？阎王要勾魂，难道你牟医生还能跟老天爷谈判要人？

　　救护车仍以最快速度飞驰，车内却沉默了。牟东阳静静地为任风月止血，护士也不敢说话。

　　「小牛，你想……我死了，他们会如何？」

　　护士不明白那个「他们」指的是谁。他望向牟东阳，后者抬首沉思，然后回答：

　　「康康会骂到你从坟墓里爬回来为止，暮景会把你拖去鞭尸，吉亚会恨死我，桑会努力将『任氏』弄垮，高Sir会为你终生不娶，晨会拿一吨炸药去炸掉那两个害死你的司机。」

　　随车护士越听下去，嘴张得越大。

　　任风月微乎其微地摇头：「你呢？」

　　「我？」牟东阳居然还在笑！「我陪你死。」

　　护士已经被吓得心脏无力了，哪还有空表现讶异的心情？只见伤者闭上了眼，在他们的瞪视之下昏死过去。

　　可怜的男护士终于有幸得见牟东阳「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看见医院里最年轻有为、沉着冷静的牟医生扯下了「好好先生」的面具，一变成为脸色险沉、眼神狠厉无情的「地狱使者」。

　　车上各人都知道，伤者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以致昏过去了。但是，伤者身上还有没有其它的伤，这可没有人敢下定论。

　　一到医院，男护士将伤者交给急症室主任后，连忙「逃命」去了。苦的是可怜无辜的急症室主任，他老人家被牟东阳冰寒的眼神盯得汗毛直立，只好埋头苦干，拼老命救活躺在床上的伤者。

　　但是他的恶运还没过去。当他宣布伤者进入观察期、必须移交加护病房，一把气急败坏的嗓音开始企图挑战他的听觉极限。只有无奈地望向匆忙赶到医院的伤者父母，希望两位气度不凡的老人家能够将那个名叫司空晨的疯子带走。不过，现场根本没人理会他，也没人胆敢理会他。对那些尾随任家两老赶到医院的任家人来说，对着急症室主任大吼大叫的司空晨，竟似是任风日再生。

　　而当一切沉寂下来，桑•威尔坐在任风月床畔握紧她完好的右手，并未理会一旁警员以及护士的询问。

　　该死的人是他！风月早已向外表明不只一次，「任氏」大权虽在她手，公司经营权却在他「威尔总裁」手中。偏偏他这个笨蛋自作聪明，一再解释他「只是公司员工，任风月才是幕后老板」……就因为这些话，所以那些人才会将矛头指向风月！

　　风月要是有个万一，他可还有脸面对早死的艾森？

　　「放心，死不了的，医生说风月断了三根肋骨、左上臂骨折，好好休养一、两个月就没事了。」津平吉亚递上一块手帕，「擦擦吧，唇角破了。」

　　破了？桑愣愣的拿手帕抹抹嘴边——真的有血。这是司空晨的杰作，他说这拳是他替任风日打的。

　　看这傻子一副呆呆的样子！津平吉亚无奈一叹，无言。

　　吉亚知道这种感觉。当年卓横尸街头，当部下将卓的遗体抱到他面前来，他就像这呆子一样，很希望死的人是自己，不是卓。

　　桑丢开手帕，弯腰双手抱头。

　　「受伤的应该是我！原本风月应该留在公司里主持会议，可是她说怕我太忙，她硬要跟我飞日本……为什么伤重的人是她不是我？津平吉亚，你告诉我，为什么？」

　　原来这呆子是在想这个呢！吉亚苦笑，「你以为你很好吗？这伤也不轻啊！你忘了医生说你至少要住院一星期？双腿碎裂性骨折呢，居然还坐轮椅跑来看风月，你不怕死啊。」

　　被「冷落」多时的护士用力点头赞同，并期望这位才住院一天却已经闻名医院上下的病人「良心发现」，乖乖回他自个儿的病房去休息。

　　这个病人简直是在玩命！两根腿打上石膏完全阻止不了他的行动，这位先生根本没出过任小姐的病房，就这样坐在床边，都快成化石了。

　　桑很想将那「多管闲事」的护士丢出去，奈何他此刻毫无自由可言，只好任由津平吉亚将他推出任风月的病房。在房门口，他们遇上正犹豫着要不要「冒死」进去的一男一女。

　　津平吉亚认得男人是任风义，毕竟任风月成为「任氏」主席以后的每一件事，他都了如指掌。可是那个浓眉大眼的女生，他就完成不认识了。她是谁？为什么桑会摆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你是……」

　　「你是杜千云！阿杜！」

　　津平吉亚的问句被桑吃掉变成感叹号。不过桑一提起「杜千云」这个名字，吉亚也记得这位不速之客是谁了。是她！就是这个女孩带高恺走进「街角餐馆」。

　　杜千云微微点头浅笑：

　　「我倒不知道我的名字已经传遍天下？这准是风月干的好事。你是……津平吉亚，对不对？学长一直有跟我联络，他提过你的名字，当然还有你的『丰功伟业』。我还以为东阳和司空晨他们会早早将你碎尸万段呢，没想到你就留在风月身边，真的有点恐怖。好吧！我要跟你讨教讨教——至于教什么？当然是『得罪了任风月却不会被牟东阳和司空晨追杀』的秘技。我相信津平先生你不会介意倾囊相授的。」

　　吉亚看见杜千云在跟他打眼色，心里有点啼笑皆非，可他看到桑深沉怨恨的眼神，他知道，桑很需要跟任风义谈谈。不过他有点怀疑——桑是不是以为任风义有意伤害风月？

　　嘿！这是个多离谱的错误，桑应该看得更清楚的。他说他是要在风月身边留一辈子的人，不是吗？

　　于是，津平吉亚「欲拒还迎」地任由杜千云将他拖到楼下医院餐厅，准备给桑一些时间去跟任风义沟通、沟通。

　　没有津平吉亚「碍手碍脚」，桑又自己动手推着轮椅回到风月的病房中。他看见任风义跟着进来了，直接把可怜的看护给轰出去。

　　桑知道，无论这次事件是纯粹的意外还是……「某人」的杰作，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种感觉了。当年艾森去世时，风月也是这样想的吗？那么……难怪，难怪风月一直记得那盆染血的金盏花。

　　可是……他不甘心！风月身边不只他们姓威尔的「洋鬼子」，爱风月恨风月的人简直多不胜数，眼前就有一个曾宣称要「击倒风月」的笨蛋，为什么他不需要面对这种闷在心口的痛？

　　任风义必须明白，风月付出了什么——去换得她拥有的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