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餐馆的厌花女郎》寒寒

30、凯旋05

　　牟东阳走了，桑暮景走了，连康康、司空晨跟桑•威尔都被牟东阳说好说歹给拖走了。时至晚上十点四十七分，街角餐馆已经打烊很久。最后一个「资深服务生」用「这些怪人！」的眼神作告别辞，终于，餐馆里只剩下任风月与高恺二人。

　　任风月手上仍然握着牟东阳特别为她调制的半杯「绿幽灵」。

　　店里的人走光了，高恺这才得以好好看看任风月。她瘦了也更沉默了，那一身出自名师之手的名贵套装，那一脸在正式场合十分得体、在这小小餐馆却显得过于隆重的彩妆……她变了，仅仅一年的时间，她已经变了好多。

　　以前风月最痛恨化妆品，她说化妆简直就是在谋杀皮肤，所以昔日无论是多重大的宴会，风月从来也不准造型设计师为她涂红抹绿。

　　毕竟是长大了啊！就算是他高恺，不也习惯了方便又快捷的快餐食物？以前在台湾，他不也是最讨厌那些「垃圾食物」的？

　　「风月，我……以为你，嗯。我以为你这一年来会比较快乐。」

　　「我是啊。」任风月平静一笑，「我每天就在那里爬啊爬啊……我终于爬到终点了，这不是大快人心的事？就算我看不到我背后发生了一些什么，就算我付出许多以换取成功，我还是赢家，不是吗？恺，不快乐的人……似乎是你。」

　　高恺怔住了。风月说不快乐的人是他？哦！他又被风月耍了，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风月，我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你不快乐。」

　　「我不快乐，」任风月不是问他也不是自问，她更像是在咀嚼「快乐」二字。「什么是『快乐』？你的快乐、我的快乐、小牛的快乐、司空的快乐、康康的快乐……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快乐，你怎知道我的快乐是什么？凯旋而归，正是我的快乐。」她又一笑，「那……恺，你的快乐又是什么？」

　　「我？」高恺被问倒了。他从未真正想过自己的「快乐」，因为对他来说，平淡无奇的人生才是他一心期盼的。「我的『快乐』很简单，一个妻子、一对子女、一个温暖的家……很简单。」

　　多么简单的「快乐」啊！任风月又想起那一年，高恺那句「共同理想」和「同等背景」。

　　「你在美国找到了吗？」

　　找？高恺苦笑，「我从未期待过会在美国『找』得到。风月，我的『快乐』就在你手上，我们说好的，我要一个可以让我甘心的答案……才一年而已，我不认为我已经等到了。」

　　「甘心啊……」任风月呢喃着这两个第二次听到的字眼，「我从不知道人会有『甘心』的一天。一年前我总在想，只要我爬到任氏的权力颠峰、只要我完成我哥的遗愿，我就『于愿足矣』……但是现在，我明白人不会有真正『甘心』的时候。我以为我得到了曾经期盼的全部，但是我发现，原来在得到这些以后，我还会渴望其它更多、更多的一些东西。」

　　这丫头其实根本没变呢，还是这么一副喜欢找自己麻烦的性子。高恺失笑道：

　　「那是因为你现在所得到的，其实根本不是你最想要的东西。你只是一直在欺骗你自己，所以当你走到了你假设的那一个阶梯，你还会再往上看，试图探手触及你真正想要的东西。风月，你可看仔细了？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要的……

　　任风月终于搁下手中的水晶杯：

　　「我要的是——当我凯旋归来，当所有人都在为我欢呼与歌颂，当所有人都将我捧上了天，我希望还会有个人——他会为我悲伤、为我忧愁，他看到的不应该只是表面上的胜利，而是真相中的失败……只是这样一个人而已，我毕竟并不贪心啊，我只是想要这样一个人。」

　　高恺起初整个人都傻了，他已经太久没见过这样脆弱的任风月。但是，当他回过神来，他知道他等待的一天还远得很。他站起来，伸手拿起风月的杯子解决掉杯子里剩下不到三口的「绿幽灵」，然后背对着风月往店门口走去。

　　还是不会啊！高恺自嘲地笑了。他早该明白的，风月永远不可能说一句留他的话，至少到现在还不会。他停下步伐，却没有转回身去，只是背对着风月说：

　　「我是为你哭的人。」

　　看着高恺推门离去，任风月却笑了。她知道，她的恺一直是懂她的人。任风日会为任风月生气、牟东阳会为任风月将一切安排妥当、司空晨会为任风月宰了任何一个她看不顺眼的人、康康会为任风月担忧、桑暮景会为任风月欢笑唱游……会为任风月哭的人，却始终只有高恺一个。

　　为她哭，一个从未为自己哭过的人却会为她流下男儿泪，对这个人来说，她是比他自己还重要的人。

　　她要的，只是这样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