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奋斗日常》半饱微醺

52、威逼利诱

　　贺知元的帽子肩膀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连胡子上也沾了许多，脸色被寒风吹的通红，显是等了许久。

　　宁清羽忙对陆之鸣打了个招呼，便上前迎着贺知元，说道：“先生，您怎么没在客栈里等着？外头这雪太大了，您小心冻坏了身子。”

　　贺知元抖了抖身上的雪，说道：“我在客栈里等着也是挂心，倒不如出来走走。我就知道你必定是第一场放牌就出来的。果然，你没让为师失望啊。”

　　他说着，眼睛一抬起，看见了站在后面的陆之鸣。

　　陆之鸣便走过来，看见他的穿着，知道他也是生员，便拱了拱手，道：“想必您是宁清羽的老师贺知元。我叫陆之鸣，师从白鹿书院张鹤亭。”

　　贺知元有些吃惊：“你是鹤亭先生的学生？”

　　“正是。”

　　“久仰鹤亭先生大名，若是有机会能见到鹤亭先生，也是学生的荣幸。”贺知元很是惊喜的说道。

　　“贺先生若有此意，等闲了，我给先生引见。”陆之鸣笑道，“能教出宁清羽这般惊才绝艳的学生，想必恩师是很乐意见的。”

　　贺知元朝宁清羽看了眼，笑道：“那就先多谢了。”

　　和陆之鸣辞别后，宁清羽问：“这位张鹤亭名气很大？”

　　“岂止是大呀。”

　　贺知元感叹。

　　这张鹤亭是顺德府有名的才子，宣文四年的进士出身，做了几年官便辞官回乡开了白鹿书院。

　　张鹤亭为人谦逊温和，学识渊博，收徒只看才识，并不看中门第，因此颇是得了许多美名。

　　这些年来，从白鹿书院出来的文人学士不少，甚至还有个中了状元。

　　这让白鹿书院名声鹊起，便是其他府县的学子，也有挤破了脑袋要进去拜师的。

　　陆之鸣不到弱冠年纪，便能拜师于张鹤亭，可见资质甚高。

　　宁清羽知道，这陆之鸣便是传说中的天之骄子，“别人家的孩子”了。

　　长得好，聪慧，懂事，优雅有礼那种。

　　她与贺知元一道回客栈，贺知元问她文章如何。

　　宁清羽说了题目，又说了自己给县尊面试的过程。

　　贺知元点头：“你的功课很扎实，这也在我意料之中。只是不知能不能得个县案首。”

　　宁清羽道：“这恐怕很难。得到县尊夸奖的有好几人。还有陆之鸣，他和县尊是同门，案首十有八九是他的。”

　　贺知元沉吟：“纵然如此也无妨了，此番你也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学里你是出类拔萃的，但到了外头就不算什么了。以后还要继续努力，不能懈怠。”

　　“是，学生记得先生教诲。”宁清羽恭敬应下。

　　一时间到了客栈，贺知元站在大堂里拍打着身上的雪，道：“你把文章誊写一遍，送到我房里，我再给你看看，估摸着大概能得什么名次。”

　　“是。”宁清羽应道。

　　店家小伙计赶着上前来，殷勤的帮她接过篮子，笑道：“小少爷是咱们客栈头一位考完回来的，必定是中的。掌柜送您一碗状元面，这就给您搁到屋里？”

　　宁清羽笑道：“多谢了。”

　　小伙计往后看看，说道：“小少爷的几位同窗都没有出来吗？”

　　“没有。”

　　“必定也都是中的，小的这就把面给您端过去。”小伙计笑眯眯的下去了。

　　宁清羽回到屋里，打了盆热水洗洗手脸，换了件衣裳，等身上干净暖和起来，这才坐到桌边，提笔把考试的两篇文章都重新誊写出来，捧着去找贺知元。

　　“先生。”她敲门。

　　“进来吧。”

　　宁清羽推门进去。

　　贺知元正站在床边换衣服。

　　宁清羽忙后退两步，垂下视线，说道：“先生，我过一会儿再来。”

　　“哦，没事，进来。”贺知元转身看他，笑道，“你也太恭谨了，文章誊写好了？放到桌上，我待会看。”

　　宁清羽只得把纸放到桌上。

　　贺知元系好带子，捧着一只大茶杯，慢慢踱步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拿起桌上的纸，仔细看过去。

　　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看完了，他笑道：“凭你这手文章，若没有意外的话，应当有榜首之能啊。不过……”

　　不过什么？

　　宁清羽心里也清楚。

　　不说别人，光是那个陆之鸣，文采文章也必定不在她之下。

　　上千号人，难保就没有其他文采惊艳的考生。

　　宁清羽说道：“能进就行，学生不在意这第一第二的名头。”

　　贺知元放下纸，摇摇头：“你啊，老气横秋，少了点锐气。当初容成可是考之前就说，必定要拿榜首的。结果果然就拿了榜首。”

　　宁清羽老老实实的站着没吭声。

　　她毕竟不是个真正的十几岁少年人，两世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年，棱角早就被磨平了。

　　贺知元的心情显的很好。

　　若是能连续教出两个县榜首，对于他的名声也有很大的助益。

　　“四月份参加府试，回去后还要继续努力，不能懈怠。”贺知元笑道，“为师对你可是抱有很大的期待，希望你能走的更远。”

　　他抬手拍了拍宁清羽的后背。

　　“是，先生，学生一定努力。”宁清羽应道。

　　贺知元摸摸她的后背，叹气：“你也太瘦了些，我都跟你说过了，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课业上，可你总是不听，不但要帮家里做事，还要去山上打猎采药赚钱。钱算什么？阿羽啊，你不能舍本逐末，丧失自己的大好前程啊。”

　　宁清羽恭敬道：“先生放心，学生一定不会荒废课业，即便赚钱，也不会占了读书的时间。”

　　“如果你能把所有心思都放到课业上，一定比现在更出色。何愁榜首拿不到手？”

　　“先生，如果我吃不上饭，买不起纸墨，就更谈不上读书了。”宁清羽平静的说，“学生家境贫寒，先生是知道的。”

　　贺知元的手从她的后背，缓缓抬高到她的后脖子上，声音低低的：“阿羽，你若是短缺什么，跟我说便是，何必自己辛苦？为师看着都心疼。”

　　宁清羽：“……”

　　几年前拜师那天的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涌上她的心头。

　　她忙后退两步，说道：“先生，若没有其他事情了，我就先回屋了。”

　　“阿羽，别走。”

　　贺知元忽然伸手抱住了她！

　　宁清羽：“！！”

　　她一挥手推开对方。

　　贺知元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跌坐到椅子里。

　　宁清羽忙道：“先生恕罪，学生还有事，这就出去了。”

　　“阿羽，为师很是喜欢你。”贺知元竟然说出这句话来，“这几年来，为师对你悉心教导，许多关爱，你都感觉不到？”

　　宁清羽震惊了：“先生，我……可是男的！”

　　贺知元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说：“不然你以为，为师为何多年没有娶妻？”

　　宁清羽：“……”

　　断袖什么的，她不在意。

　　但她现在才十一岁啊。

　　这不是妥妥的lian童么？

　　随即她又想到，在古代，十一二岁已经不能算作青少年儿童了……

　　不对！

　　他们可是师徒啊！

　　这能忍？

　　看不出来这贺知元人模人样的，竟然还想突破道德的底线，发展一段禁忌之恋？

　　“先生，我真的还有事，周元宝他们估计快回来了，我去看看。”宁清羽现在不能得罪贺知元，也不能跟他杠，只能撤退自保。

　　贺知元却直接拦住了门，神情忧伤：“阿羽，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宁清羽浑身寒毛直竖。

　　若非他是秀才是老师，她可能一个扫腿就把他踢翻在地了。

　　贺知元的情绪有些激动：“阿羽，你知道吗，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果然，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如今你长大了，我终于可以告诉你为师的心意了……”

　　“先生，我真的很尊重您。”宁清羽尴尬的笑道，“先生不要跟学生玩笑了。对了周元宝他们好像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阿羽，别走！”

　　贺知元一把按住门，不许她打开，目光深情的看着她，“阿羽，知道今天，我才有勇气说出来。若你也接受我，我必定对你好，你也不必再去打猎采药了。缺什么，为师给你。”

　　宁清羽正色道：“先生，我只当没听见这些话。以后先生也不必再提了。我是家中独子，绝不会……”

　　“没关系。你要娶妻生子都没关系。”贺知元急忙说道，“我只想让你陪陪我……”

　　他的手朝宁清羽身上伸过来——

　　宁清羽头皮发麻。

　　贺知元又说：“阿羽，如果没有我给你作保，你是没法参加府试的……”

　　威逼利诱。

　　宁清羽心中恼怒，忍耐不住想要动手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周元宝的嚷嚷声。

　　“宁小五！你跑哪儿去了！我快饿死了，快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