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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邪恶概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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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回到枯树巷6号,凯尔和霍桑像是同时失忆,都把路上发生的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净,谁都不提一个字。就像凯尔先前忽视霍桑手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通讯器,忽视卧室角落一夜之间堆叠的武器箱那样,许多事都在心知肚明之间变成背景墙,摆的久了,大家看着也就顺理成章了。
第二天一早,霍桑洗了澡,湿着头发洗了个苹果啃着,大摇大摆叉着腿坐在餐桌一侧。凯尔坐在餐桌另一侧,低头读着一份纸质晨报,听到脚步声,连拿报纸的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霍桑那颗习惯了作威作福当首领的心非常不满足,所以他选择打破这份沉默。
“来聊聊你要面对的‘委托’吧。”霍桑说。
“......”凯尔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目前不是我的委托。”
不过霍桑这几天默念“冷静”都快养成习惯了,心态修炼得好了十几倍,磨着后槽牙笑着问:“你给她写了什么,说说看呗?”
凯尔低头再次读起报纸,半分钟后才道:“让她点名偷听谈话的具体日期,妮娜被带走的具体时间,玛格丽特从总督府逃走的具体时间、过程......”
“等等,”霍桑打断,“先说说看,你是怎么想到她是那个肥猪总督的女人的?”
凯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因为照相馆的老板厌恶总督厌恶到给对方挂遗照,看久了就把人名人脸记得比较牢,这个理由说出去,对方恐怕都不会相信。
“这个姓氏不常见,”凯尔淡定道,“那天追捕她的人我见过。”
“你见过?”
凯尔“嗯”了一声:“千星城有杀人、抢劫前科的居民有十分之三。”
不是谁都能在街上横行霸道,特别是对陌生人。
霍桑点了点头,勉强接受这个解释,他咽下嘴里酸甜的果肉,眸光一闪:“你觉得她隐瞒了什么?”
“......”凯尔嘴角微抽。
那就真的太多了。
首先,总督府的会客室不小,门开在西南角,玛格丽特确实有可能偷听到奥克斯和深夜来客的交谈内容,但她不可能从门缝中看到对方的着装——除非她敲门走起去,或者全程陪同在她的丈夫身边。
玛格丽特说:妮娜睡得很早,九点多就由保姆接手了。可对于三岁的女童而言,九点多绝不是个良好的睡觉时间,这更像是对襁褓中婴儿形容。
而后对方的描述模糊了所有关键点:具体时间、交谈的核心内容,来客的服装也被概括为黑衣,从言谈到举止,都不像是一位急于见到孩子的母亲——连霍桑都能看得出来,演技确实非常糟糕。
更勿论她逃了出来,却依旧能够合理搭配服装、完成化妆,甚至逃脱追捕。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神造者的身份?
如果知道,她来寻求帮助的目的是什么?
亦或者说,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
凯尔对霍桑解释了前半截,收获一串兴味更甚的探询眼神,这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但他也并不烦恼——没有掉马的人面对掉马已久的人,总归是输不掉的。
霍桑丢了果核,开发出“自以为笑得和善3.0”,笑得更让人想把他的脸揉开了:“喂,‘恩人先生’,”他说,“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你告诉我你的身份,我给你提供一条‘重要线索’,你觉得这笔买卖怎么样?”
——不怎么样。
凯尔神情不动。他把想法如实地说了出来。
然后他问:“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霍桑龇牙咧嘴地演了三分钟,诚恳道:“我觉得我的肌肉还在愈合,还需要更多休息。”
“......”凯尔不太想接茬。
都能一夜之间搞回来一批杀伤性武器了,还需要休息什么?脑子么?
黑发青年没说什么,低头喝干了半温的牛奶。
对方暂时不想离开......这是他六个月来,一只手就能数清的、漏算的事。
霍桑的头发还在滴水,凯尔半垂着眼帘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擦干。”他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
那之后几天,凯尔照常去照相馆上班,他一贯目的明确、计划性强,生活轨迹不常被人被事影响。
玛格丽特一直没有上门,可能是放弃了从这条渠道达成目的的打算,三人揭过这一页,乔伊斯也没再联络新的委托。
但他依旧有钱买那些要人命的硬面包和兑水牛奶。霍桑对此深恶痛绝。
表面上看,霍桑这几天过得非常悠哉,他有时去雪花酒吧找斑鸠,有时在枯树巷附近小范围闲逛——莱卡的人还没离开,他行动相对小心。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是自从拿回通讯器,前星际海盗头子再也不用担心迷路了......
凯尔:为科技发展喝彩。
雪花酒吧。
斑鸠握着店里单一供应的啤酒,笑着问:“头儿,你真不打算搬出来?查出来的资料都在这儿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霍桑冷冷横他一眼,“一个照相馆打工的普通人会知道总督府的会客室门朝那边儿开?”
他用手点开通讯器在手腕上空的投影,后槽牙磨了几下:“身手好——过去家里开健身房,脑子不错——有个诈骗犯的Omega妈,见多识广——旅游爱好者,连那张黑皮都能对上祖籍拉奥星......啧,真他妈完美。跟你去年做的那套假身份一比......”
“怎么?”
“回去收拾东西吧,你失业了。”
“......真狠心。”斑鸠挑挑眉,他才不当真,“既然他有问题,你不是更应该搬出来么?莱卡的人最近神出鬼没,小心一点儿总是好的。”
“你懂个屁。”霍桑没好气儿地关闭投影。
头皮上毛巾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作祟,霍桑的表情一阵僵硬,话锋一转道:“上次交代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顺利。”斑鸠笑了笑,“第一批卖给豪斯人,六开八位数。”
“很好。”霍桑咽了口啤酒。
斑鸠放下杯子:“花豹也传了消息过来,最晚月底,我们的人就能撤。”
“嗯,”霍桑不太意外,劣质啤酒的味道冲得他脑袋发晕,“让他一切小心。”
“会的,”斑鸠笑了笑,认真问,“头儿,你身体还好么?”
“呵呵,好得很......”霍桑面露嘲讽,舌尖舔过犬齿的尖锐痛感让先前的那点晕眩迅速退却,“又不是毒-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斑鸠点点头。
“关于这个,那个叫乔伊斯的医生倒是有些名堂,”斑鸠打开腕上手表形状的的小型终端机,又向霍桑的通讯器中传了一份文件,“你有空可以看一下,或许,”他顿了顿,“或许他能给你一些帮助,毕竟约克夏一时半会儿不好脱身。”
“我心里有数。”霍桑不想多说。
两人又喝了几杯,霍桑照例顺走几包烟,趁天色尚早,抄近路向枯树巷走去。
走到半路,霍桑没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还真是走一回这条道,就要遇见一回熟人。
玛格丽特穿着一身款式稍有不同的黑裙,手里握着精致的口金宝,拘谨地站在巷口,正同坐在车里的什么人交谈。
霍桑脚步一动,绕到一堵围墙后贴墙站好。一男一女的交谈声顺风飘散,遗留一地碎片。
“委托......我、我不能......”
“不要命......实话”
“亲生......”
霍桑听了一会儿,忽然生出些荒谬的想法,这些荒谬的想法与上次在乔伊斯家中的灵光一现不谋而合。
神赐的艺术品?霍桑神色微冷。
一阵风吹来,玛格丽特的头发向左飘飞,其中一缕脱离大部队,挂在她卷翘的长睫毛上。玛格丽特抬手拨开缠人的发丝,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地上还未熄灭的一枚烟头。
此时临近黄昏,烟头的亮光在角落里若隐若现,女人的蓝眸中滑过一丝茫然。
“机会只有一次。”悬浮车里的人声音怪异,很明显使用了电子变声器,玛格丽特神情不变,明显习以为常。
“好的,改日再会。”她起身退了一步。
黑色的悬浮车开走,霍桑从围墙后走了出来。
玛格丽特明显看到了他,她背脊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您好,助理先生。”玛格丽特招呼。
“......”
霍桑沉默片刻,食指和中指间挟着根完好的香烟,他站在原地,眼神尖刀般从头到脚切割过红发的黑裙女人,逼得对方向后退了半步。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霍桑说。
“什么?”玛格丽特眼神躲闪,视线堪堪在脚尖停住:“......很抱歉,我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
霍桑低沉地笑了几声,舌尖上溜出两个音节,玛格丽特如遭雷击。
“‘神造’,”霍桑说,“听说过这个东西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