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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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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值得
“姐姐,你的脸怎么了?怎么那么肿?还有你的手,为什么包着,是受伤了?到底都是谁干的?是太后那儿的人对不对?姐姐,你倒是说话啊。我都急死了,你还在那儿像没事儿似的笑着,我就知道姐姐到这儿会受委屈。早知道,还不如呆在夫人那儿呢,姐姐!”
霞希自踏出殿门的那一霎那,嘴就没停过,不停的在询问着我的伤是怎么回事儿。而我,既不想让她担心,又不想骗她,便干脆笑着保持沉默,任她在那儿喋喋不休的啰嗦着。好久都没看到霞希在我眼前“折腾”了,还真是想得慌呢。不过,看她现在瞪着我的模样似是要把我吃了般,柳眉紧蹙,双眼含怨。我再不说话她大概是真要发作了。
我赶忙牵起她的手笑道:“一些日子不见,人长得越来越水灵了。原以为变淑女了,看来还是个粗条子。”
她嘟了嘟嘴,不满道:“姐姐别给我打哈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见她不依不饶的样子,只能淡淡地笑笑,语气轻松地说:“霞希,你我做奴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宫里的规矩你也不是不懂,干嘛那么大惊小怪的。”说着,我走至观湖亭那儿,平静地看着那一池毫无波澜地湖水。
霞希跟在我的身后,突然就不说话了。过了好久,我才听到她略带哽咽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姐姐,我六岁就进宫,在这宫中也整整生活了九年了。这九年里,我只学会了两个字,那就是认命。在咸阳宫里,主子对你好那是你运气,对你不好你也只能认命。霞希自认为运气极好,碰到了似夫人这般心地善良的主子,在这宫中才算活得踏实。照道理,我们做奴才的,别说被打被骂,就是主子们要杀了我们,我们也只能磕个头说一声谢主子赐死。”霞希冷笑一声继续道:“呵,这就是我们这些奴婢的命。但是姐姐你……你那么美,那么好,骨子里透出的就是和我们不同的气质,您不是奴婢。我看着你被……被欺负,霞希心里真替您不值。”
我听着霞希发自肺腑的话语,第一次觉得她并不是个孩子了。但是,我妙弋就是不信认命二字。
我深吸一口气,闭着双眼说道:“霞希,我不会认命的。我永远都相信自己的命运能够自己掌握。我会改变这一切。一定会的。”
霞希走近我身旁,握起我包扎着的右手,喃喃道:“姐姐……”
她的声音虽轻,却饱含着满满的无奈。
“好了,我们难得见一次面,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说说夫人吧,等夫人生了孩子,这咸阳宫可又有的热闹了。”我及时地制止了空气中伤感气氛的漫延,笑容灿烂地说着。
霞希愣了一下,随后也笑了起来,眼神明亮:“嗯。夫人总算要熬出头了。自从你还在的那次,大王宠幸过夫人之后,大王就再没来过,夫人也再没开心过。不过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夫人若是生个男孩儿,那就真是无所顾忌了。若是生了个女孩儿,怎么说也是大王的骨肉,今后在这宫中的日子也更加好过了。”
“母凭子贵。夫人这一胎生的肯定是个男孩儿。”我胸有成竹的说着。心里更是想到,别说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知道,就是这孩子会叫什么名字,今后前途如何,我都略知一二。
这,大概就是来自未来的唯一好处吧。
“呵呵,男孩儿,肯定是男孩儿。姐姐说的话最准了。”
被霞希的心情所感染,此刻我也觉着特别舒畅。看着湖中的鱼儿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偶尔露出半个身子,偶尔一甩尾巴荡起阵阵涟漪。突然,一条红白花纹的鲤鱼忽地跳出了水面,一溜烟地游向了远处。我的目光追随着那条鱼的身影,却无意瞥到了湖对岸的庆轩与庆辙。
他们两人正和一个太监在说着些什么,那太监笑得谄媚,而庆轩与庆辙的表情却颇为严肃。我一瞧见他俩,高兴得不行。回头一看霞希,她大概早就看见哥和二哥了,含羞带臊地也不知默默看了多久了,都没发觉我正盯着她看呢。
我掩嘴一笑,拉起她的手边走边说道:“还看什么呢,跟我来。”
我一路拽着欲拒还迎的霞希走至了哥他们那儿,还没等我们走近,那眼尖的太监便看到了我们,不知又向庆轩庆辙说了什么,便转身离去了。不知为何,我总觉着那太监眼熟的很,好像在哪儿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此时,庆轩与庆辙已回头看到了我们,但他们看我的眼光怎么就那么怪呢?
糟了,我忘了自己现在有伤,哥和二哥看到了定然少不了担心。早知道,我就不拉着霞希来了,可现在看都看到了,要回头也晚了。
果不其然,庆轩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二话没说抓着我就问:“妙弋,你的脸怎么了?”还没等我回话,他已从上到下的把我打量了一番,目光在我的手上停留,我明显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心痛。“还有你的手,为什么用纱布包着,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伤?听说你被调去了庄襄太后宫里,那里有人欺负你,对不对?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也伤着了,啊?”说完,又紧张地在我全身察看着。
“妙弋,这是谁干的?告诉我,我帮你去找他算帐!”庆辙也担忧地看着我,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我无奈地对身旁的霞希笑了笑,口气轻松地对他们说道:“两位哥哥,我没事儿,真的。你们别那么紧张。我真没事儿。呵呵,向你们介绍,这位呢,是我在这宫中最好的朋友,叫霞希。哥,你还记得她吗?你曾经找过她打听我伤势的呢。”我边说边把霞希往哥面前推了推,而霞希则立马红着脸嗔怪的瞪了我一眼。
可是,庆轩似乎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完全把霞希当成了透明人,只是自顾自地看着我受伤的手,满眼疼惜。我不安地看了眼霞希,见她脸露尴尬,心下不免有些着急。一把拉住庆轩走到一旁轻声说道:“哥,你别看了,我没事儿。脸上的伤是我摔的,手上是因为切菜时不小心切着了手。都是些小伤,不碍事儿的,过两天便好了。没有人欺负我,真的。”
“真的吗?”庆轩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嗯嗯嗯嗯嗯,真的真的真的。”我使劲地点着头,增强说服力。
他呼出了一口气,脸色忽而变得严肃:“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
他总算是信了,我暗自松了口气。脸上装着不好意思地笑笑,岔开话题道:“还说我呢,你们在这儿干嘛呀,前面和那公公说着些什么呢?”
庆轩眼神忽而恍惚了起来,别过头随口说道:“哦,在宫中认识的一个公公,碰上了就聊几句。那个,那姑娘叫霞希?”
他总算回到了正题上,我立马起劲地说道:“对,哥,她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啊。”说着,我朝霞希看了眼,见她也正看着我们,眼带疑虑。
我把庆轩又拉回了霞希身边站定,对着他俩说道:“哥,你送霞希回灵秀宫吧。我找二哥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了。记着,送她到灵秀宫门口啊。”说完,我便抛下了怔怔呆站着的哥和欲言又止的霞希,拉着二哥一溜烟的跑开了。
跑了一段路,至竹林时,我停了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久没锻炼了,跑这点路就已上气不接下气。
身后的庆辙气不喘脸不红得走至我身边,抚着我的背为我顺气。我打趣着说道:“二哥……你说……让前面那姑娘做你嫂子……可好?”
二哥抚着我背的手一滞,语气生硬地说道:“哼,大哥前面那么紧张你,你觉得好吗?”
我笑着的脸顿时僵住,这个庆辙,说话总是那么直接。
“你的一番好意恐怕不只会伤了大哥的心,也会伤了那姑娘的心。你明知道大哥的心思在谁身上,干嘛还做这种无聊的事。”
他看我沉默不语,继续道:“你的伤……呵,你也别费心思来骗我,你今日所受的苦,我与大哥终有一天会帮你报仇的。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在这宫中要处处小心,不为别人,就是为了爹,你都要好好的。”语毕,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着他说的话,心中又是莫名地一阵难受。
我也想好好的,可是……
我苦笑,摸了摸袖中一直揣着的布,朝竹林深处走去。走了一段路,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后,便蹲下身子,花了些力气把身边的一块大石稍稍抬起,拿起了压在石头底下的一小块竹牌,再把袖中的素布折好放在了大石下,用周边的草掩盖一下,便站起身继续向前走着。
边走边看了看手中的竹牌,只见上面写着:“吕相庄后辅政,关系甚密,查之。”我双眉一皱,华阳太后要我去确认吕不韦与庄襄太后的关系。可自我进入琉宁宫后,就没见过吕不韦踏入宫中半步,我如何确认,总不能直接去问太后,还是跑去找吕不韦?或者,凭着我的历史知识,我胡乱推测一番。我在心中自嘲着,嘴边逸出一丝苦笑。
正艰难地想着对策,忽闻声后传来一声“小心。”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额头便已撞上了身前的一根竹子,手本能地一松,竹牌掉落在地上。我用手摸着头,疼得我半天发不出话来。只想着我最近怎么总是有血光之灾呢,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明了。
又想到提醒我小心的人是谁?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我赶忙警惕地回头,却看见只嬴政一人站于我身后,脸上还少有的挂着难以抑制的笑容。但他在看到我之后便双眉紧蹙,脸色一僵,就像前面庆轩第一眼看到我的表情一样。
我没想到竟是他,心中有些慌,跪下道:“妙弋拜见大王。”
他并没有叫我起身,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把头抬起来。”
我抬起了头,直视着他。映入我眼底的是他担忧痛楚的目光和那似乎展不开的眉结。那种眼神,看得我竟也跟着心痛了起来。他是在为我痛心吗?
“你的手,你的脸……都受伤了?”语气是询问,但我知道我根本不需回答。
“请过太医了吗?”
“没有,不过这点小伤,奴婢自己也能处理。让大王费心了。”我低下了头,淡然说道。
他慢慢地走至我身后,又问道:“你……在琉宁宫过的可好?”
我惨然一笑,嘴上却答道:“谢大王关心,奴婢过的很好。”
“呵”他听了我的回话,一声冷笑。“这样叫过的好,那寡人倒真想看看你过得不好是怎样的?”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仍是麻木地跪在地上。两人都是沉默了半晌。
“如果让别人看到了这块竹牌,你的日子真是要不好过了。”他终于说话,只不过说出的话让我心惊肉跳。我猛地转身,发现他手中正拿着我前面不小心掉落的竹牌,都怪我大意,一直忘了捡起来。不过,他应该是知道我去琉宁宫干什么的,所以事情还没有我想的那么坏吧。
“奴婢不知大王在说什么,这竹牌并不是奴婢的啊。”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语气平静地对他说道。
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走至我身前,蹲下了身子,直直地看着我。我想逃避他探索的目光,却知道不该逃避,于是也就迎上了他的目光。就这样静静对峙了半晌,他突然伸手牵起了我的左手,把竹牌放于我手中,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值得吗?”随后,皱着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