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始皇陵》东田

23、麻烦

　　第二十三章：麻烦
　　在琉宁宫的日子过得还算凑合，仍是我一人一间屋子，仍是碰到了一个性格随和的主子。唯一不爽的是太后总借故让我出琉宁宫办事，我越来越像个跑腿的小太监了。而嫪毐则整日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那种从头打量到脚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
　　我在御膳房吩咐了厨子们今日太后所要吃的饭菜后，便走了出来。这一阵子，我日日来御膳房，里面的厨子们已经与我混熟了。但他们的厨艺，我可实在不敢恭维。秦国人在吃饭方面的天赋还真是缺根筋。我漫无目的走着，并不想那么快的回去，谁知道他俩会不会有“嗯嗯啊啊”上了。
　　天气已渐渐转暖，枝头的小嫩芽还有那不再毫无生气地阳光都代表着春天的到来。总算可以完全脱离这白茫茫而又冰冷的冬天了，咸阳宫的春天肯定别有一番风味吧。正心情大好地四处观看着，远远地，好像看见李斯正站在假山顶上，眺望着远方，心事重重地样子。我欢快地蹦蹦跳跳来到假山下，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自他身后用双手蒙住了他的双眼，轻声唱道：“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
　　他用手握住了我的，紧紧地，却许久没有说话。我丧气地挣脱了他的手，不满道：“没劲，都不假装猜猜，真没情趣。”
　　他缓缓转过了身，神情异常严肃，我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要骗我？”他沉声问道。
　　“啊？”我被他这么无里头的一句话弄得不明所以，我什么时候骗过他了。
　　“上次从华阳宫出来，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那老太后是用什么条件让你答应帮她的。你别想瞒我，她绝对不是单纯地把你赐给太后。”他继续道。
　　这下我知道他是所说何事了，凭他的聪明，肯定猜得到些什么，但我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直白地对他说我是想出宫，想嫁给他，所以才答应华阳太后的吧。
　　他见我不说话，目光深沉地直视着我，像是要看透我般。我既心虚又不安，无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他却马上向我走近了一大步，一把揽我入怀。
　　他把我的头紧紧压于他的胸膛，抱得我很紧。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他轻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华阳太后一直看不惯太后的作风，而太后也的确作风不正。但你知不知道万一你被太后那儿知道你是华阳太后派去的眼线，她们除去你就如踩死蚂蚁般轻而易举。你是想让我担心死吗？”说罢，又将我搂得更紧一些。
　　我脸带微笑的紧紧回抱住他，既为他对我的紧张而感到开心又为他的不安而感到内疚与心痛。
　　半晌，我才缓缓说道：“我帮她做事的确是有条件的，她得到她所想知道的，我得到我所想要的，很公平。我一开始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吗？为什么非要和老太后交换条件？”
　　我呵呵一笑，说道：“傻瓜，你能给我，我还交换什么条件。”我语气继而一转，变得幽深而严肃：“我要的，除了大王也就华阳太后能给了。”
　　他听了我的话，许久都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直默默地抱着我。我心中略感奇怪，他为何不问清楚我究竟想要什么呢？难道他一点也不好奇吗？对此，我心中颇有疑惑，不过也多亏他不问，否则我还真会窘迫地不知如何回答。我心中的那两个原因都是不想让任何人知晓的。
　　“对了，李斯。大王他……知道我和你的事了吧？”我首先打破了沉默。
　　“嗯。”他微微应了声。
　　“那……他不会……不会为难你吧。毕竟他是大王，集地位权力于一身，他要的，却被别人夺了，这……”我吞吞吐吐地说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地说：“放心吧，大王是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为重。我是秦国客卿，帮了大王不少事，他暂时不会为难我们的。再者，大王也不是因儿女私情而度量狭小之人。”
　　我低下头“噢”了一声，暗骂自己多事。秦始皇岂是那种会为儿女私情而阻碍事业之人，我不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微一苦笑，不再说话。
　　李斯搂着我，轻声温柔说道：“这些事我自会处理，你什么都不必去想，只要在琉宁宫好好的活着，别让别人发现你的目的。而后……等着有一天我来娶你。”说至最后一句时，他的语气变得异常认真。
　　我一惊，抬头看向他，他一脸坏笑，但眼神中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清澈。此时此刻，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就为他这一句“等着有一天我来娶你”，纵使让我粉身碎骨，一无所有，我都无怨无悔。
　　自我进入华阳宫后，第一次，我的心变得如此踏实。第一次，我不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而有任何疑虑与后悔。
　　我压抑了心中澎湃的激动，故作轻松地说：“斯，你从未听过我唱歌吧。我唱首歌给你听，如何？”无奈语气中仍是充满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笑看着我，像看着个孩子般宠溺。随后点了点头。
　　我微微一笑，清了下嗓子，唱道：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遇见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如果没有遇见你……“
　　“咳！咳！”正当我与李斯含情脉脉，而我又准备兴致勃勃地唱第二遍之时却无情地被两声咳嗽打断。
　　我与李斯皆一惊，转身见嬴政与赵高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爬上了假山，默默地站于我们身后不知有多久了。
　　这假山处一直是我闲来无事的“栖息”之所，被一颗参天大树所掩盖，极为隐蔽。如果从下往上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假山上是否有人。我今天发现李斯立于这假山之顶，也是透过大树枝头间的罅隙才勉强看清的。更何况，这里属于咸阳宫的偏僻之地，鲜有人经过，所以我与李斯才敢在这假山石上“肆无忌惮”。可是，嬴政与赵高怎会发现我们，难道是被我的歌声引过来的？都怪我一时兴起，唱得惊天动地的，这下又有的好头疼了。
　　“奴婢妙弋叩见大王。”“微臣李斯拜见大王。”
　　嬴政并未叫我们起身，只是一脸漠然地看着我们，冰冷的目光下无一丝起伏。就这样僵持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我的膝盖都快跪麻了，可是嬴政仍是没有要我们起身的意思。
　　“这咸阳宫不像是寡人的王宫，倒像是你们的谈情说爱之地。”他终于说话，只是嘴角含着冷笑。
　　“微臣知错，甘愿受大王责罚。”李斯抢先认了罪。
　　我赶忙解释：“不是的，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兴起便唱起了歌，惊扰了大王，破坏了宫规，妙弋愿承受一切过错。”
　　嬴政微“哼”了一声，冷冷地扫视着我们，眼露复杂神色，而后，直视着李斯：“李斯，攻魏之事仍在筹谋之中，寡人看重你的才能，让你随意出入宫中，望你自重，沉溺于女色只会乱事。”说罢，便拂袖而去。

　　已是深夜，透过窗户看向屋外，除了满天星光，整个琉宁宫已没有半点光亮，偶尔的几声虫叫只会显得阴森而又荒凉。抬头，再看看这深夜的天空，皎月如弯刀，繁星如明眸，甚为美丽，让人的心不自觉地安定了下来。今天，李斯在嬴政转身离开后便一言不发，神色凝重地走开了。前一刻的温馨与心动被他突然转变成的冷漠态度而让我不知所措，怅然若失。在李斯的心中，我究竟算什么呢？一会儿说要娶我，一会儿却因为嬴政的几句话而对我如此冷淡。
　　我微叹一口气，收回了目光，关上窗转身跪坐于案几前。该到日子向老太后汇报情况了，这段日子以来，我每隔七日便写一封信交给老太后。信中所书无非就是太后平日里的饮食起居，所诉所语，至于太后与嫪毐所做的苟且之事我是报三瞒七，虽然知道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总也是获得点心理安慰，这太后性情温和，对我也还算是不错的。
　　我拿起了自制的毛笔蘸了蘸放在桌上的胭脂便在一块素色的布上写了起来。秦代没有笔没有墨更没有纸，要写些东西都得靠小刀磨磨蹭蹭地刻在竹简上。我试过，手磨疼了不说，刻了半天也没刻出个所以然来，字迹歪歪扭扭的，难看得很，估计也就我一人看得懂。一急之下，干脆就想法儿自制了毛笔，以胭脂为墨，以素布为纸，写起东西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了。更何况，布料能折叠，相比竹简来说体积也小了不少，这样就减少了被人发现的可能性。
　　正写至太后近日来身体不佳、面容憔悴、常觉困顿疲乏恶心干呕之时，忽听“吱呀”一声。我一惊，猛地抬头，见门已半开，烛光昏暗中只见有一人穿着月白色长袍立于门口，脸孔在微弱的烛光映照中忽明忽暗，不能看得真切。
　　都怪我大意，忘了拴门。我立即将布捏成一团握于手中，起身走至门口欲看个究竟，这么晚了究竟是谁呢？还没等我走过去，来人却已立于我面前，一看竟是嫪毐。
　　他脱去了太监服只穿了一件普通男子穿的长袍，倒是不同于平日里的阴冷，反而显得英气清爽，一时竟难以认出了。我抑制住心底的慌乱害怕，把手背在背后，微蹲身子，语气尽量平静地说：“公公深夜来临，妙弋有礼了。不知公公是为何事而来？若并无大事还是明日再说吧，奴婢正欲吹灯休息呢。”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目光在屋中扫视着，最终落在了我身后的案几上。我的心骤然一紧。
　　“休息？是吗？前面我还见你在案几上弄着什么呢，究竟在干嘛呢？”他说着便朝案几那儿走去，我并不阻拦，只是把手中的布条捏的更紧了。
　　他拿起了放于案上的毛笔、胭脂，仔细看了看，又斜眼看我道：“这是什么？”
　　我吸了口气，淡淡说道：“没什么，做得小玩意儿，用来……用来涂腮红的。”我胡乱编了个谎，也不知他懂不懂什么叫腮红。
　　他只是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又拿起了一旁的碎布问我道：“那……这又是干什么的？”他的目光已从诧异变为了怀疑，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眼神甚为狠戾，我不禁有些发慌，握着布的手又紧了一紧。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动作，他的眼光便一下子落在了我的手上。
　　“手里拿着什么？”他狠声问道，步子已迈到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