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你》夜夜难眠

18、chapter18

　　“什么意思……”周书洋听不明白。

　　林风没说话。他伸手去够放在床头的手机，或许还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

　　也是这个时候，周书洋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等等，我接个电话。”周书洋说。

　　他的手被拉住了。

　　接着，他看到了林风掌心翻转过来的手机屏幕。

　　正在拨号中的画面。

　　号码是他的。

　　周书洋手指连同脸色一起僵住。他想过很多个对方会给自己加的备注，再难听，再过分，他全都想过。可哪一个都不是。

　　此时在上面跳动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程霄。

　　……

　　……

　　林风的大学生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平淡。

　　一年一次的高中聚会，他从不落下，可惜都是坐在角落里听别人吹牛皮的命。

　　谁能想到满校园都是野鸳鸯的时代，他堂堂一个白皮的基佬，直到毕业还为人生的另一半保留着童贞。

　　壮着胆子，他不是没尝试过勾搭勾搭，专找那些脑门上写着“我是基佬”的男同胞，不巧的是，那些娘了唧唧的家伙居然都是直男。他们喜欢敷面膜，也喜欢敷面膜的女朋友。后来经高人指点，带他去了一趟校内健身房，满屋子肌肉油光闪亮，眼神交流里透着柔腻腻的柔情，此来彼往，林风实在吃不消。他内心不喜欢发育这么好的。

　　转眼，就到了毕业。

　　跟宿舍的哥们吃完散伙饭后，林风又快马赶去参加了第四年的高中聚会。

　　这次，只来了十来个人。

　　那个人照旧不在。

　　席上，吹牛的大.佬逮着机会滔滔不绝，一个说完换另一个。他们个个都有说不完的故事，只有林风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听着，偶尔捧场地鼓鼓掌。那天，他喝了一点酒，并不多。

　　走在晚风里，他意识还很清醒，不然也不会那么失落。

　　胆小的人总是心存侥幸，抱着膝盖缩在自己的安全领域里，边等待着机会从天而降。他一次次地赴会，总期待着那个人也许会在这里。可是他不在，一次都没有。

　　“喂？”他靠在栏杆上，饮着涩涩江风，接通了电话。

　　很寻常的催单电话。

　　他平时会接一点插画的单子，都是小生意。这四年里，唯一能拿得出手大概就是长进到头像100半身200的画画水准。在圈里没名没姓地混着，挤在一群孩子里抢饭吃。所谓梦想，不过是梦里想想……

　　林风拿出速写本，抛去那些不愉快的心事，习惯地提笔勾勒起溶溶月色里的一切。

　　最后落入画面里的是一个白衣男子。

　　他在对面抽烟，许久后，忽然丢了烟朝这边走过来。

　　拨开昏暗的夜色，他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不像是从夜色中走出来，倒像是直接从他的回忆中拽出来的身影。

　　男人笑着站在他面前，眼里唇角都盛满了月光。

　　“……程霄？”林风再画不下去。

　　……

　　之后的事情，即使是林风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那天晚上，两人一起找了个地方叙旧，竟然十分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或许是情难自抑，他终于对他说出了自己的心意。谁能想到，他捂了整个青春岁月的苦逼暗恋，一重逢就进展到了本垒。

　　之后，两人顺理成章地开始交往，再之后就是同居。

　　那是林风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的脸，像是做梦一样。

　　林风迷迷糊糊地翻身，灿烂的阳光照进来，他在渐浓的睡意中又睡了过去。没等到对方的电话，他直睡到肚内空空，还剩着一点埋怨。他不知道，那个人已经不会回来了。

　　程霄死了。

　　一个很平常的早晨，和一场很平常的车祸。

　　那个早上还揉着你的头道别的温暖躯体，就这么消失了。

　　他失而复得的东西，又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我走了。”便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告别。

　　在这之后，这句话常常徘徊在林风的耳边，或者他的梦里，有时是甜蜜的，更多的时候是痛苦的。

　　程霄的离开抽走了他活下去的所有勇气。

　　是啊，他开始觉得活下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明明这个世上还有他喜欢的很多很多的东西。

　　时间太久，他忘了到底是怎么度过那段时光的，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夏天很快到了冬天，冬天很快又到了夏天，阳台的花开了又开，他终究没有死。他依旧会去参加那一年一次的高中聚会，人越来越少，大家越来越忙，那些牛皮也变成了琐碎的油盐酱醋，酒杯照亮一张张灯光下疲惫浮肿的脸。

　　结束聚会，他又去了江边。快下雨的天气，江边人很少，林风抱着速写本呆了一会。他幻想着会有一个人从远处走来，然后他睁开眼，发现那段又甜又苦的回忆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那一天，他可能是真的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又听见程霄的声音。

　　雨丝飘零的街头，不知哪家店的音响正在放一首男声情歌，林风忽然失魂般地停住步伐。

　　“不会吧，你不知道他吗，最近特别红特别红的小哥！！叫什么？周书洋啊周书洋！！”

　　那是林风记忆中第一次听到周书洋这个名字。

　　因为那相似的声音，他开始关注与这个少年相关的一切。一个从不追星的人，却也开始排队买各种专辑和卡带，就像是一个粉丝会做的事情。只是周书洋越来越红，黑料也越来越多，他做的事情越来越出格，林风对他的态度便越发复杂。

　　他本只打算拿他当作思念程霄的一份慰藉，可拥有着程霄声音的周书洋，小小年纪却是品行恶劣十足十的渣男……这样强烈的反差，让林风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份情感，越是喜欢这个声音，就越是讨厌周书洋。

　　最后，他成了周书洋黑粉。

　　************

　　风波的一个月后，周书洋终于出现在大众面前。他戴着口罩，却仍从口罩边缘露出一点结痂的伤口来，赤黑的疤一路延伸，最终停在他的眼下，像是条走到了尽头的路。

　　要说的话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周书洋面无表情地说着，大大的黑色风衣在风中如翻动的莲叶，比之前瘦了许多。

　　“……你有什么要对她说的吗？”记者问。他口中的“她”指的是那个砸伤他的粉丝，才是个高中生，在上个采访中痛哭流涕地表达了歉疚和悔恨。

　　周书洋正要退场，听到问题又回过头来。

　　其实没几个人在意他的回答，无非是大度的原谅，或者笑一笑表示不在意。如他们所料的，周书洋笑了笑，那笑容藏在口罩背后，被弯起的眼眸出卖了笑意。

　　“不怪她，我也很讨厌我这张脸。”他说。

　　在众媒体震惊的目光中，他又立刻眨了下眼，“当然是开玩笑的。”

　　“要长成这样很不容易的……”

　　众人又是咂舌。

　　人们喜欢漂亮的皮囊，更喜欢美不自知的漂亮皮囊，仿佛那样更有格调一些，于是俊男美女都乐意装傻。美丽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是最最外在的东西，毫不含蓄，你不知道，别人也会一遍一遍地提醒你。

　　只是，别人夸归别人夸，自己说出来难免显得肤浅和自恋。

　　这段访问转头就挂上了头条，没人在意他前面的回应，重点全在周书洋的后半句话。除了漫天的挖苦和盼着他快点毁脸的，也有不少路人粉觉得他直率得可爱，不吹演技和歌喉，卖脸卖得坦荡。

　　不过这一次，许彦的粉丝倒是分外安静。

　　原因很简单，他们家偶像主子在这一个月里被记者埋了5次，3次是在去看周书洋的路上，还有1次是在周书洋新家门口。

　　“许大神，你应该是路过吧？”记者问得小心翼翼。

　　“不是，我来看看书洋。”

　　粉丝们心如刀割，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

　　林风当然也看到了这段采访。

　　没了周书洋的叨扰，他这阵子过得很安逸，剧情不过脑，稿子出得快，韩剧也补得稀里哗啦。只是多年的习惯改不了，他依旧关注着周书洋的一切。

　　“是啊，长了那么帅的脸，书书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这是周书洋迷妹的一般感想，秋雨女神听起来又要落泪了。

　　“应该比一般人容易吧。”林风说。

　　“啧，男人嫉妒的嘴脸。”秋雨女神叹气，“亏你还是书书男粉呢。”

　　自从见面会他挺身而出之后，他就理所当然地被打上了周书洋粉丝的标签。媒体没拍到他的正脸，粉丝会那边只打听出是秋雨女神带过去的，还托她送了一面锦旗过来。

　　林风回头望了望，那面锦旗正摆在鞋架上面吃灰，只是还没吃掉见义勇为的字样。

　　那天后，他再没见过周书洋。

　　或许，也不会有机会再见了。林风想。

　　有几次，林风拿起电话，看着上面的几个字想要拨出去，最终又把页面切出来。上面的备注不再是程霄，而是周书洋，只是周书洋。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脑中就会浮现出周书洋垂下头的样子，他说，“我知道了。”

　　对他长长的坦白，他的反应只有这四个字：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什么，林风不知道。

　　一天又一天，等到窗户结了冰，冬天刹住了脚步。

　　林风买完东西从便利店回来，远远地看见有团破布堆在家门口，走进了才发现破布还长了眼睛，圆得不能再圆，只是身体却是瘦得不能再瘦。那只不知道哪来的小野猫，正可怜兮兮地从爪子下偷看他。林风思考了几秒，蹲下来把它捧进了棉衣的领口。

　　正要起身，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冰雪气。

　　“小风！”

---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好久，理了很久剧情
感觉努力一把，也可以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