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你》夜夜难眠

17、chapter17

　　生日会是在大合唱中结束的。

　　粉丝们带来的礼物都由工作人员代为收取，周书洋念了封长长的感谢信，台下一片泪光闪闪。耐不住身后粉丝们的返场call，最后抱着花束退场的周书洋又折身回来，他在舞台边缘蹲下身，手掌心碰了碰前排几个泣不成声妹子的头顶。

　　他露齿笑着，眼里蓄着温柔：“以后又不是看不见了，别哭得像出嫁一样啊。”

　　被摸头的几个妹子受宠若惊地忍住抽噎，几乎以为面前出现的是幻觉。

　　当然不是幻觉。

　　“啊啊啊啊书书，你什么时候娶我啊！！！！”少女粉们再次激动了。

　　到了散场时间，场面本就混乱，粉丝们自己的位置也不守了，全都一股脑地往舞台方向涌去。

　　林风也被这股洪流给推到了前方。

　　他的位置在后排边上，周书洋整场下来光顾着走形式唱歌互动，没有发觉他的存在。藏在几百号人里，他一点都不起眼。舞台上熠熠闪光的周书洋，离他那样遥远，如天边灿烂的星辰，散发着让人自惭形秽的光辉……

　　喜欢他的人有那么多那么多，干嘛非要来缠着他这种人呢？

　　这问题他真是想多少遍都想不明白。

　　前方，周书洋正在安保的保护下跟热情的粉丝们握手，笑容满面的，突然身子晃了晃，踉踉跄跄地栽了下来。一切发生得非常突然。粉丝们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朵里满咂咂地全是快门声。

　　等她们反应过来，只剩恐慌和尖叫。

　　周书洋抬起头来，手掌捂住了半边脸，指缝里透着骇人的红色。

　　他身边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缺了口的灯牌。

　　这就是刚才从他的脸上粗粝地擦过去的那道黑影。然而，没有人看见那是从何而来。

　　他们怎么会忘了，今天这里还有黑粉。现在的激进黑粉，根本就是一群披着正义外皮的魔鬼，什么事做不出来。

　　周书洋还在笑，企图安慰众人的情绪：“没事没事，应该只有一点擦伤……”

　　他话还没说完，正前方又有一块大型的灯牌直愣愣地冲着他的门面甩过去。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妹子，刚才还跟周书洋握过手，就连正在驱散人群的安保都没反应过来。

　　哐当一声。

　　灯牌落在地上。

　　周书洋睁开眼，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反而十分的温暖。

　　一个身体将他护在了怀里。

　　这个怀抱，在过去的6年里，就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是寒风凛冽的冬夜，14岁的周书洋失足落水，路过的一个青年救了他一命。关于那天的事，周书洋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唯独还记得被这个怀抱拥抱的感觉。

　　他寻寻觅觅那么久，最后在一种预料不及的场合下重逢。见面会上，原本懒散的周书洋欢喜难抑，也是那一刻，周书洋才发现，他从来都不只是想要报恩而已。

　　他还想要更多，更多。

　　***************************

　　“周书洋生日会遇袭”的话题很快就上升到了搜索量的首位。

　　部分报道夸大其词，光受伤入院之类的词汇就让真爱粉们心都提起来了，真实情况谁也不清楚，传来传去，一片混乱，最后有周书洋这三个字的地方都是祈祷和蜡烛。

　　许彦看到新闻的第一刻就赶了过去，医院门口已经守了一堆记者。他开的是经纪人的车，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只是停完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发现下面也蹲着不少四处张望的娱记。

　　许彦犹豫不前。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同是圈内人，认识的人生病了，去看一眼，怎么都说得通。可是，他们不是别人，他们是许彦和周书洋。平日里的水火不容，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他跑来看他，又算怎么回事呢？

　　许彦自嘲地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自己的脑子里还有空考虑这些东西。

　　周书洋说得没错，他是个胆小鬼。

　　他做过许多人做不出的事情，被很多人放在神坛上供着，可是在感情的问题上，只会躲躲藏藏，瞻前顾后。从第一眼见到周书洋起，他就喜欢他，可他只敢在镜头捕捉不到的角落里多看他一眼，只敢在背地里如干柴般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许彦仰头，周书洋就在上面的病房里等着他。

　　他知道，对方需要的，永远不会是他这样的胆小鬼。

　　他摘下脸上的墨镜。

　　昂首，往前迈去。

　　……

　　……

　　林风睁开眼，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醒了？”

　　一个脑袋凑在他枕头边，是涂了药的周书洋，眼睑到脸颊上多了条狭长的擦伤，红红的异常刺眼，目光挂在他身上，阴沉的脸一下舒展开来。他还穿着生日会上的衣服，浅色的T恤上有几滴风干的褐色血迹。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林风努力回想了会，才记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当时会冲上去，只是本能而已。

　　因为他刚好看见了。

　　他没有别的情绪，应该没有。

　　“你猜猜，我刚才在想什么？”周书洋问。

　　“不想猜。”林风反手摸着被砸到的后脑勺，没口子，一个大包。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好，那就不猜。”

　　周书洋按住他的肩膀，凑上去在他唇上沾了一口，得意地，“反正我现在已经做了。”

　　“你再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他又问。

　　林风：“……”

　　“咳咳咳。”门口有人出声。

　　是被打发出去买水果的郑大经纪人，胳膊上还挂着一个果篮。上来就看到自家孩子那么欺负人家的场面，血气方刚他懂，可这也太饥不择食了，还好他脑子活络临时换了个病房，不然今晚的头条就是“流量小生强行草粉”了，不堪入目啊。

　　“你猜我在下面遇见谁了？”郑立摘下口罩，将周书洋拉到一边去。

　　“谁？”周书洋也懒得猜。

　　“许彦。”

　　周书洋微微诧异，“他？傻了吧？”

　　“可不是，已经埋记者堆里了，拔都拔不出来。”郑立耸肩。

　　“嗯，我知道了。”

　　周书洋不怎么在意这个，推了人一把，“你先出去一会，我们还有话要说。”

　　“说归说，不许搞。”郑立提醒。

　　“行了行了退下吧您。”

　　林风还在揉那块包，侧着头问周书洋，“要说什么，说谢谢就不用了，反正算起来我还欠着你呢。”

　　“你不欠我什么。”

　　周书洋说，“你救我一命，我本来就该以身相许的。”

　　“这就算救你一命了？”

　　“我说的不是今天的事。”周书洋回忆道，“是我初中的时候，我不小心掉河里，然后一个身材高大的哥哥救了我……”

　　“身材高大的哥哥……”听到这里，林风觉得这事跟他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就是你。”周书洋倒是很确定。

　　“不过……我也奇怪你怎么变得这么矮了。”他继续说。

　　“我一直那么高！”

　　林风气得想把他摁在被子上，“我跟你说，你认错人了。那是什么时候，我就没想起来有这回事。”

　　“6年前的冬天。”周书洋说。

　　“6年前……”

　　林风突然没了反驳的力气。

　　他一直是个记性很好的人，10年前也好，15年前也好，他都活得清楚明白，唯独6年前……

　　那段记忆，就像是鱼缸里未清理的一团水藻，无从理起。他做过的许多事情他都忘记了。对他来说，那是人生中最难捱的一年。日子不像日子，一天跟另一天也没什么不同，他每天见到的太阳都是灰色的。

　　像是一个句号，等着把他套进去。

　　“救人……6年前，我应该在忙着自杀才对……”林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