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离》洛昭离

23、暂温存

　　阿离跟着陆母回了家，她确实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屋子里。

　　“老陆！赶紧去烧点热水让阿离洗个热水澡，看阿离都冻坏了！”陆母握着阿离的手刚走进院子就大声喊道。

　　陆父闻声便从屋里出来，他一看到阿离的样子也大吃一惊，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哎呀你先别问了！赶紧烧水去，没见阿离都冻成这样了吗？”陆母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陆父，牵着阿离进了屋。

　　阿离一直垂着头，只在看到陆父的时候才抬头跟他打了声招呼，随后就又将头低下。

　　好在现在离过了饭点没多久，灶上还坐着热水，没一会儿陆父就将热水提进来了。他看到灰头土脸没精打采的阿离，满肚子的疑问正要问出口，就见妻子给他使眼色，陆父见状就只好将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又在妻子的示意下出了屋子。

　　看着丈夫出了门，陆母这才拍了拍阿离的肩膀，温声说：“阿离，你先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我去把你的衣服拿过来，再给你准备点吃的。”

　　阿离沉默的点了点头。

　　陆母见她兴致不高的样子，不由轻叹一声，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便转身往门口走。她站在门口又回过头看了眼，然后才无奈地轻摇着头将门合上。

　　陆父一直等在门外，一见妻子出来便连忙上前，问：“阿离丫头怎么了？林伯呢？”

　　陆母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摇着头叹了口气说：“林伯没了，这孩子在外面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她说完便忍不住掉下来眼泪。

　　陆家跟阿离家离得近，一直来往都挺密切，两个孩子自然也玩得很好。阿离更是陆母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早就把阿离当女儿看待，还打算以后让她当自家的儿媳妇。现在孩子在外面受了苦，当父母的怎么能不心疼？

　　“啊？”陆父一脸震惊，老实的汉子现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难以置信的说：“这……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陆母擦了把眼泪，说：“阿离什么也没说，哭了好一阵子。”她又看了眼房门，摆了摆手道：“行了，现在先不说这个，你赶紧给孩子准备点东西吃，她在外面肯定吃不饱穿不暖的，我这就去给她拿点衣服。”

　　陆父点了点头就进了厨房。

　　阿离望着热气腾腾的热水，心里不由感到一阵暖意，但泪水却又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爷爷还孤零零地躺在冰天雪地里呢。

　　她含着泪水靠近火炉取暖，手脚还僵着不好直接用热水。待身上稍微暖和起来，手脚也渐渐恢复了知觉后，她才脱下衣服踏进木桶，好多天没能洗到热水澡，她的身体刚触到热水便不由自主地颤抖，钻进热水里好久才缓过来。

　　水温有些高，阿离手上脚上凡是冻伤的地方此刻都又痒又痛，可她已顾不了那么多。热气顺着她的皮肤钻进身体的每一个组织，直到这一刻，她的身体和精神才彻底放松下来。

　　累了太久，现在一放松下来，她的意识便陷入了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在陆母的呼唤声中，阿离才悠悠转醒。

　　木桶里的水已经没有热气，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连忙从桶里出来。

　　“阿离，洗好了吗？我把衣服给你拿来了！”陆母在外面喊道。

　　阿离用帕子裹住身体，朝门外应了一声：“好了，陆婶，您进来吧！”

　　陆婶拿着衣服推门而进：“赶紧穿上，可别再冻着了！”

　　“嗯。”阿离接过衣服点了点头。

　　“行，饭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一会儿穿好衣服就出来吃吧！”陆婶又跟阿离交代了一句就出门了。

　　阿离穿戴整齐一出内间的门便看到外面桌子上摆着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她的心里不由涌出一阵暖意，如今也只有在这里还能感受到家的感觉了。

　　“阿离，快来吃吧！先喝点粥暖暖胃，等腹中舒坦了再吃点别的。”陆婶站起身来拉阿离的手。

　　阿离乖乖地走到木桌旁坐下。泡过热水澡之后，她的身体知觉已经恢复过来，现在才感到胃里饿得难受。两天没吃东西，她真的是饿坏了，再也顾不上什么餐桌仪态，端起碗就大口的吃起来。

　　陆父陆母见阿离这样子，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心疼与不忍。阿离一直以来不管做什么都是规规矩矩极有教养的，谁知她从外面回来之后便变了个模样，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一会儿阿离就将一碗粥和一碟小菜吃完了，甚至还吃下了一小块馒头。

　　见她已经吃好了，陆婶这才又轻声问道：“阿离啊，你在外面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能跟你陆叔陆婶说说不？”

　　听到这个问题，阿离心里一揪，她用手背抹了一把嘴，眉眼低垂，默了一会儿才将这几天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她心里有自己的顾虑，便略去了救下图蒙那一段。

　　“什么？”阿离说着心里隐隐作痛，陆婶听得也是心惊胆战，在听到林伯去世的时候，陆婶更是忍不住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呢？平日里没见林伯哪里不舒服啊！”陆婶惋惜道。

　　阿离眼中噙着泪水，小声说：“爷爷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怕大家担心，一直都自己忍着，连我都没告诉。”

　　陆父陆母皆感到唏嘘，谁能想到一向硬朗热情的老人竟然因为胸痹发作而突然离世。

　　“那……阿离啊，你以后就跟着我们吧，我跟你陆叔以后就是你的亲人。”陆婶上前抚着阿离的头说道。

　　阿离站起来，对着陆父陆母恭恭敬敬地俯了下身子，说：“陆叔陆婶，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不过我心里已经有打算了。爷爷临终前让我去京城找亲人，我决定听他的话。”

　　其实这也是她回来之后才作出的决定，家里没了爷爷，她便不愿意再在这儿待着。去京城的路上可能会不太平，而且虽然她内心还想着去找一找家人，但对于结果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她不过是不想违背爷爷的意愿，所以才决定去京城。

　　她说完这些话便垂下了眸子，不想让陆父陆母看到她眼中的泪花。

　　“那怎么成！你才多大呀！京城那么远，你一个人怎么到那里？还有，你还有什么亲人？要是真有的话怎么以前没听你们说过？”陆母心急道。

　　当初陆成一个人上京的时候陆母就万分不放心，还是林伯帮忙联系了要上京的人接应着陆成，她心里这才踏实点。何况现在就阿离一个小姑娘，她比陆成还小两岁呢。再说了，外面世道那么乱，陆母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让她一个人上京。

　　“我……我想去试一试，就算找不到，我也不想留下什么遗憾。”阿离坚定道。

　　“你这……”陆母皱着眉，暗自心急，忍不住看向丈夫，想让他开口劝劝阿离。

　　陆父察觉到妻子的眼神，思索片刻便开口道：“阿离，你现在还小，一个人出去实在太危险，等过几年你长大了再出去也不晚，你说要找家人，可你现在知道什么线索吗？”

　　阿离虽然年纪小，但却十分聪明，以前一切都有爷爷在，她便懒得考虑那么，但现在只剩她自己，她便不得不自己思考一些事情。她这两天想了很多，觉得既然爷爷隐瞒了自己这么久，那么关于她的身份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恐怕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为了不给陆家添麻烦，她便决定先不告诉陆父陆母真相，只是说：“爷爷临走前跟我交代了一些事情，我会根据他说的去做。”

　　陆家两夫妻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陆母轻叹一声，对阿离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就不拦着你了。不过你要记着，只要陆叔陆婶还在，那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们都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嗯！”阿离双目湿润，朝陆母重重的点了点头。

　　——

　　阿离回到自己跟爷爷住的小屋，看着屋内的一切，抚摸着室内的各种物件，不知不觉间，眼泪又糊了满脸。

　　晚上她一个人钻进冰冷的被窝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却迟迟没能入睡。

　　脑海中又浮现出爷爷慈祥的面容，她仿佛看到爷爷笑着对她说：“阿离，你总有一天要长大，爷爷总有一天会离开你，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有点早而已。以后只剩你一个人了，所以你要坚强，相信自己，你一个人也可以的。不管遇到什么事，别哭，好好想想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事情总会过去的，好好生活，你自然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做。”

　　“爷爷……”阿离忍不住轻声抽泣，瑟缩着裹紧被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