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离》洛昭离

22、归家路

　　图蒙的身影早已走远。

　　阿离现在真真成了孤身一人，她忍不住又想掉眼泪。可是现在没有食物没有银子，她不得不好好考虑考虑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阿离蹲在地上，心情烦乱，毫无头绪，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地上的积雪。

　　不管以后怎么样，她首先肯定得回趟家，不然照她现在身无分文的样子，估计没两天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

　　阿离眉头紧拧，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要是回家的话，不就跟那家伙去同一个方向了吗？可她现在不是很想见到他怎么办？

　　不过她心里虽是这样想，却又忍不住担心他的伤势。如果他得不到及时治疗而死在路上，那这算谁的？跟她还有关系吗？

　　阿离又陷入了纠结，她忽的站起来，狠狠地跺了两下脚，心烦意乱的念叨道：“哎呀！好烦啊！怎么这么复杂呀！”

　　其实阿离这样实在情有可原，她一直以来都被爷爷和陆成保护着，见到的人也都是熟悉的淳朴善良的乡亲们。而且有爷爷在身边，她就没遇到过比较复杂的事情，以至于她平时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没有一点弯弯绕绕。她的心思十分纯粹，做事有一定的原则，所以现在遇到比较复杂的人情之事，自然有些不知所措。

　　“遇见就遇见吧！反正我要回家去！”阿离小声嘟囔道。

　　马上就要离开了，可是想到爷爷还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阿离心里就抑制不住地难受。
　　于是，临走前，她又来到了爷爷坟前。

　　“爷爷，我要走了，可是我不知道以后要去哪里。你让我去找哥哥，但是天京城那么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会害怕的。”

　　阿离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她轻轻摩挲着昨天匆忙做出来的墓碑，道：“爷爷啊，阿离现在只有一个人了，我以后该怎么办呢？爷爷，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你呢，你就离我而了……”

　　阿离哭泣不止，伤心欲绝。

　　空旷的山野间，只有低低的悲泣声在长久地回荡着。

　　——

　　阿离动身离开的时候已经到午后了。

　　离家时携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旁还有爷爷陪伴。归家时她却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用着爷爷教给她的辨认方向的方法，阿离从正午刚过一直走到暮色降临，从精神饱满一直走到精疲力尽，饥肠辘辘，然而她还得继续走下去。

　　这一路上同她前两天看到的景象大致相同，每经过一个城镇就会见到一片狼藉。不过许是百姓早已逃难至别处，故而阿离并没看到那么多的伤员和尸体，但这些城镇俨然已成了空城。

　　下个小镇就是阿离所在的村子所属的伊北镇。越是接近家里，阿离就越是焦虑。不知村里如何，诺兹军队是否到过那里？

　　想到这个，自然而然的，阿离便想起了图蒙，也不知那家伙是否赶上了大部队？

　　行至半夜，饥寒交迫，精疲力竭的阿离终于抵达伊北，从进城门开始她就提高警惕。尽管身体状况十分糟糕，她还是极力保持精神的高度集中，不敢有一点点的松懈，因为诺兹部队很可能就在这里。

　　说实话，她这一路上走来可是吓得不轻，她是第一次独自赶路，而且还是夜路，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就会被吓得面色发白。

　　好在这一带城镇密集，战争打起来之前也算是较为热闹，故而这附近没有什么大型的飞禽走兽，不然阿离可不敢一个人从这里走。

　　街道上一片寂静，也没有任何的火光。不过借着白雪反射出的微弱光线，阿离看到地面上有杂乱无章的脚印和堆放得乱七八糟的杂物。

　　见到这种情形，阿离这才轻轻舒了口气，这说明诺兹军来过这里但已经走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阿离从午后一直走到半夜，鞋底都被磨破了。由于这段日子一直在外奔波，没有做好保暖，她的脚上生了不少冻疮。再加上今天活动量大出了汗，她现在只感觉双脚又痛又痒，难受得紧。外面寒风呼啸，她身子虽然因为一直活动而暖了起来，但脸上被寒风吹得刀割般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

　　现在总算到了自己较为熟悉的环境，阿离这才敢停下来缓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推开街边一个店铺的门，打算今晚先进去歇歇脚暖暖身子，等到天亮再回村子去。

　　这里面空空荡荡的，所有的东西都被一扫而尽，不过阿离并不介意，她实在太累了，随便找个角落蜷缩着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天一亮阿离便醒来了，在外面这几天她已经变得浅眠，只要有丁点儿声音和光线她就会醒。
　　刚醒来的迷糊劲儿一过去，阿离便继续往家里赶。将近一天滴水未进，她的胃里阵阵抽痛，现在只想赶着回去找些吃的。

　　她一边走一边留意四周的情况，不过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地上的积雪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行人走过的痕迹。

　　村子坐落于两山之间，离镇上有一定的距离，进到村子里边需要经过一条约摸一丈宽的路，不过这条路在两山之间，并不显眼。

　　难不成是因为积雪将路给盖住了，他们以为那里没有路？想到这里，阿离心中一喜，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等等！

　　刚走没两步，阿离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来，雪地上本来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痕迹的，但她这一走过去肯定会留下脚印的，万一诺兹人再返回来看到脚印怎么办？

　　于是她便沿着刚刚走过的路回去，将自己留下的脚印用树枝全部扫乱，丝毫看不出是人的脚印留下的痕迹。做完这一切，她才放轻脚步走至路边，沿着路的边缘继续走。其实一般人轻易不会注意到路边的情况，不过阿离为了以防万一，用刚刚的方法将路边的脚印也扫乱。这样一来便一丝痕迹都没有了。

　　一路走一路扫，将近中午的时候，阿离终于看到了她跟爷爷的小屋，那一刻她简直热泪盈眶，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终于到了啊！

　　小屋还保持着他们走之前的样子，一切都没有变。

　　阿离看到熟悉的一切，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物是人非。

　　东西都还在，爷爷却再也回不来了；小屋还是原来的样子，她却再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毫无顾忌了。

　　物是人非，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阿离不敢再接着往下想，仅是重新迈进这个屋子，看到这些东西，她便已经哭出声了。

　　没了爷爷的小屋，一点都不温暖。阿离在这一刻无比的想念从前的日子，如果没有战争，爷爷还在，那该多好啊！

　　她静静地坐着，无声垂泪，胃在一阵一阵的抽痛，脸上手上的裂痕也在隐隐作痛，但她却像是毫无感觉，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头人。

　　直到开门声响起，她才迅速警醒，慌忙起身看向门口。

　　陆母恍惚听到这个院子里有动静，放不下心便进来一看究竟，谁知房门居然没有上锁，林伯跟小阿离都出门去了，那现在屋子里的会是谁？她心下一紧，拿起门边靠着的扫帚便轻轻推门。结果一进门便看见满身狼狈的阿离一脸惊慌的看着她。

　　“阿离？”陆母心里一惊，扔下扫帚就来到阿离身边，惊讶地问：“阿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爷爷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阿离看到熟悉的人，内心的悲痛终于爆发，她一把抱住陆母将头埋在她怀里放声痛哭。

　　陆母见她这么难受，心里跟着一紧，没问完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她轻轻拍着阿离的后背，温声安抚道：“阿离，别怕别怕，陆婶在这儿呢，你已经回家了啊！”

　　阿离哭了好一阵子才抽泣着说：“爷爷……爷爷走了……他再也回不来了……我没有爷爷了……”

　　陆婶听得心里一痛，她不敢相信，林伯怎么突然就没了？他们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过现在安抚阿离要紧，她按下心头的疑问，继续轻声安慰她：“阿离别哭，你还有你陆叔陆婶呢！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不知过了多久，阿离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她离开陆婶的怀抱，抬手擦掉眼泪。

　　“哎呦！你的脸怎么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有手？别的还有哪里受伤没有？赶紧跟我回去处理一下，这样子怎么能行！”陆婶终于看清阿离的狼狈模样，更是觉得心疼。

　　这孩子一直都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整个村里再找不出比她还好看的孩子了，现在居然搞成这个样子，她在外面得遭了多大的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