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见，才存在》氷羽

11、一团乱麻

　　亮堂的接待室里，坐着当初追捕凶手的警察——除去郑重方和守着死者的巡警，还有四名巡警，人方十将他们分开询问着。

　　“我们巡逻时听见停车场有声音，就去查看——当时就看到凶手抱着死者的头。我和另外一位巡警鲁郁就去追击凶手，没几分钟就有其他警官来协助。”巡警吏斌不紧不慢的说着，他看起来沉稳严谨，年龄大约在25～35之间。

　　“我没怎么注意到他们是从哪儿过来的，不过可以确定现场没有其他闲杂人，凶手也的确是被逼到死胡同里的。”史斌皱起眉头，想起追捕凶犯的场景，那时大家分散开来追，到最后才在死胡同那边集合的。

　　“我当时见对方一动不动，而且我们人数也多，就抱着侥幸去拍那个玩偶，谁知道……”巡警鲁郁比吏斌小个五六岁，他擦着额头滑下的汗水，回想起那个晚上的情景，他整个人的脸色显得苍白。虽然他想保持着镇定，但实在忍不住的颤抖起手指。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捂着头继续说道:“谁知道里面居然没有人！可是那玩偶装明明是站着的，就像有人一样！”

　　“我是听到对讲机里需要支援才去的，当时大概看见有四五个同僚往建筑区里跑。”巡警庞侯海将双手放在腿上正坐在椅子上，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实际上是在用手捏着腿分散注意力。

　　“其他人的神情？”庞侯海奇怪的看了人方十一眼，摇头道，“没注意，那种场面的话，大家都被吓着了，谁还有心思注意其他的。”

　　“巡警……啊。”人方十站在楼道里看着手里的资料，发现最后一位巡警已经有些精神失常，不适合传讯就放弃了。

　　“人方十！”尚思怒气冲冲的站在人方十身后，吓得人方十僵硬的转过头。

　　“老老…老大，什么事？”

　　尚思双手按着人方十的肩，阴森森的脸往人方十面前一凑，皮笑肉不笑道:“不是让你秘密调查吗？居然把相关人员找过来，你是不是嫌麻烦事太少？”

　　“不不不是，不问清楚，怎么调查啊！”人方十直摇手的往后缩，拿文件夹挡住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这种事你可以让我来，绝对不能以异事科的名义来！”尚思按下文件夹，脸色更加阴森地盯着人方十。

　　人方十一愣，奇怪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种事只能搬到台面上来。不过还好，那么晚也没什么人。”尚思放开手抱胸，站直身体侧着说道。

　　“什么？”人方十不明白的看着尚思，什么叫搬到台面上？

　　难道异事科不属于刑事这类的？算干杂活的？

　　等等，那就是说就算破了案，功劳还不算他们的！

　　人方十一脸的‘宝宝不开心，宝宝不干了’的表情。不过被尚思斜瞪了一眼，他还是老实的闭上嘴，指了指审讯室，竖起一根手指，意思再审一个就行。

　　尚思斜眼冷看了一下，无奈的点点头。得到同意的人方十赶紧走人，生怕尚思又说什么。

　　审讯室里，穆余低头缩着身体，听到开门声时抖了一下，眼睛一刻不敢离开腿上的双手。

　　“是你发现吉祥的？”人方十一坐下就单刀直入，但双眼紧紧盯着穆余，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穆余点点头，懦弱道:“是…是的。”

　　“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人方十微微歪头，想尽可能的看到穆余的神情。

　　穆余咽了咽唾沫，闷声哼了一下清了下嗓子:“我去巡逻的时候看见的。”

　　“是吗，但是你好像很有目标性啊。”人方十扶着颈部扭动了几下，盯着穆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穆余的瞳孔猛然放大，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他不安的握起拳头。随后他又松开了拳头，放松了一切不安的情绪，抬起淡然的脸。

　　“其实是吉祥叫我过去的，他说自己是杀人凶手，想自首，不过有些事要告诉我。但是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人方十眯了眯眼，反手曲起食指敲了两下桌面，抬眼看向穆余:“既然他承认自己是凶手，那你怎么还看到了穿着玩偶装的凶手？”

　　穆余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看着人方十的眼睛道:“可能是我紧张看错了，把记忆弄混了。”

　　“那么吉祥要说的事就不知道了，看样子要等他醒了。”人方十合上笔记，站起打算走人。

　　“不用！”穆余脱口而出的阻止人方十离开，自己也被吓着了，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声音又变回之前那样的懦弱，“他告诉我一些事情，应该可以定案。”

　　人方十挑嘴一笑，又坐了下来，认真的听穆余讲故事。

　　“吉祥的父亲和叔叔说是死于工地事故，实际上是因为木盛建筑公司偷工减料才导致的事故。木盛建筑公司为了声誉就把事情压了下去，谎称是吉祥的父亲和叔叔偷偷把工地用料拿出去贩卖，导致建筑不稳定才出事故的。”

　　人方十眯起眼睛，回忆着吉祥的资料，他的父亲的确已经去世了。

　　他心里不由得暗道:[偷工减料啊……]

　　“吉祥气不过，就在当保安的时候跟那些死者套近乎，趁着对方不注意就下点安眠药。选好地点后，等对方醒了再闷晕，然后才下狠手。还有上次那个录像，他拿磁铁消磁了。”穆余老老实实的说着，手则不时地搓着裤子。

　　人方十一顿，录像没用这件事，除了警局里的人，就言清行知道。不过人方十绝对相信言清行不会说出去，那么这个人要么是听吉祥说的，要么……

　　人方十按兵不动，将穆余所有的小动作收敛于眼底，继续问着:“那他为什么要这样杀人，还杀其他公司的人？”

　　“因为有种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感觉。”穆余说的时候嘴角竟然不自觉的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挂了下来，眼神充斥着冷漠与无情，“至于其他公司，做那种事的当然也要受到惩罚。”

　　“所以他承认了所有的罪行？”人方十挑挑眉，看着表情变化不大，却包含了不同情绪的脸。

　　“嗯。”穆余点点头，沉默了会儿道，“我可以走了吗？”

　　“等一下我会安排，你先坐会儿。”人方十拿着笔记站起，把穆余一个人留在了审讯室里。

　　审讯室的对面就是可吸烟的接待室，为了方便和市民交流。然而人方十一出门就透过玻璃，看见尚思居然和言清行在里面吸烟聊天！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开心，人方十默默穿过排排队的办公桌走到玻璃前，趁着他们是背对自己，就哈了一口气在玻璃上，伸手写了几个字:‘小心肾虚’。

　　然后他们回头了……

　　人方十以擦玻璃的动作迅速把那些字擦了，房间里的两人掐断烟头，黑着脸表达着‘你小子死定了’。

　　两人将掐灭的烟头扔在烟灰缸里，拍拍手上的灰，等人方十进接待室。

　　“心里有底了？”言清行看了一眼审讯室，问道。

　　“差不多吧。”人方十耸耸肩坐下，把记录的口供递给了尚思，“穆余将嫌疑推到了吉祥身上，但我觉得不简单。阿言，穆余之前是在哪儿工作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我只知道他是从槐花省过来的，父母没听他说过。不过资料上显示他父亲已经去世，家庭还算可以吧。”言清行拿出西瓜味的口香糖放进嘴里，嚼了嚼嫌吹不起来，又塞了两片在嘴里。还递到两人面前，尚思拿了一片放在嘴里嚼着。

　　人方十摇摇手示意不要，举着文件夹说道:“吉祥来公司已经一年多了，从记录上来看，他请假的时间也和作案时间不同。而穆余到公司才半个月，之前一直在槐花省，不能保证他没有作案动机和时间。”

　　“那你的意思是穆余是凶手？”尚思听着人方十的推理，只觉得有些过于简单。

　　“但问题是，攻击我的并不是他，那个人明显比他高大有力。”人方十摸着胸口，想起攻击他的人，能直拳打中他的胸口就表示那个人与他等高，或者比他高。

　　“等等，要是吉祥不是凶手，还有神秘人在他病房里，那岂不是要被灭口？”嚼着口香糖的言清行一顿，如果说袭击人方十的人其实是要杀吉祥，却被人方十阻扰了，那么肯定会再找机会的。

　　“我猜到这种可能了，就请了几位警察守着他。”人方十笑了笑，拍拍言清行的肩以示安慰，转眼看向尚思问道，“不过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警察守着呢？”

　　“因为缺少有关联的证据。”尚思把口供还给了人方十，解释了原因，“这件案子里受害者的胃里都有药物残留，面部有被捂住，还有挣扎时留下的痕迹。据我们所知，那个吉祥并没有这些现象，也没有目击到什么疑似凶手的情况，就没管他。”

　　“但他偏偏就是凶手的目标，还是得防啊。”人方十叹了口气，要不是他突发奇想的跑去吉祥病房，估计现在就有十四件案子了。

　　“他提到了吉祥的亲人死于所谓的事故，还有那晚在场的郑重方是吉祥的表哥，这点有点可疑。”尚思摸着下巴思索着，一不小心把口香糖咽了下去，他僵了会儿，拿起纸杯喝着水。

　　“我知道，郑重方我查过。他来傀市也有五年了，除了两次槐花省的案件他去过，也就最近两件案子有参与。如果说这件案子是他们联手，说得通但也不太实际。”人方十的话越来越迷糊了，仿佛一张乱序的蜘蛛网，找不到头和尾。

　　“既然你认为这案子是两个人合作，又为什么觉得不实际？”言清行也快被说得迷糊了，都忍不住支撑着脑袋听他讲。

　　“就拿木盛建筑公司会计余业的案件来说，他们两个只有郑重方在场，还是在追捕的途中。我刚刚也跟其他巡警确认过了，在场除了他们和凶手就没有其他人了。

　　建筑工地本来就没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那么如果玩偶里的吉祥把玩偶装脱下又躲到了哪里？要知道，即使吉祥的体型小，但那地方也不好藏。”

　　“那照你这麽说，那晚的事就是无解的。”言清行泄气的趴在桌上，已经放弃思考了。

　　“你先听我说完，那如果凶手是郑重方。他完全可以穿着警服行凶，再趁着大家乱跑时脱下玩偶装，躲到一边再伺机假装刚刚跑过来。”人方十翻开笔记的空白页，在上面画上简单的行动路线。

　　“这倒是个办法，那你说的不实际又指什么？”尚思的眼睛在纸上转了几圈，明白了人方十所说的意思。

　　“这件案子的手法虽然不复杂，但却很麻烦，最少需要两个人合作。还有就是其他案件的时间连不起来，第九起案件和第十一起案件也是在槐花省。

　　郑重方和吉祥都没有去的话，那就剩嫌疑人穆余，但依照穆余的体型和性格，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人方十自己说完都感到迷茫，好不容易有了嫌疑人，却又为他们撇清了关系。

　　“其他案件发生时他们有不在场证据，也就意味着他们只是有嫌疑，而非凶手。”尚思微握起拳头抵在唇下，眉头已经拧成一个‘川’字。

　　言清行突然坐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难不成是一个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