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与紫》墨卜琛

43、面对真实

　　.第四十三章面对真实
　　“.....停下吧，收藏家先生，够了........”
　　伊瑞闭上了眼睛，又重新睁开，平静了下自己翻涌的情绪，开口说道。
　　“——你不像他，收藏家先生，你也不可能像他。”
　　伊瑞直视着收藏家先生蓝色的眼睛，神情复杂地轻声说。
　　“那么——爱瑞丝小姐可以把我想象成他啊！一开始只是替身也没有关系，只要爱瑞丝小姐能够答应我的求婚，和我在一起。”
　　收藏家先生的音调拔高了些，回应着伊瑞的目光说道。
　　“收藏家先生为什么要向我求婚？”
　　伊瑞突然问道。
　　“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因为我深爱着你啊，爱瑞丝小姐，所以想要今后和你共度一生，一直一直在一起。”
　　收藏家先生深情地朗声说道，低沉的声音钻入耳朵里，让人感觉痒痒的，酥麻不已。
　　“——叫我的名字，蒂安吉洛吧，爱瑞丝小姐。我想从你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蒂安吉洛......”
　　伊瑞轻声呼唤道。但在她的心里，她还是更愿意称呼他为“收藏家先生”。伊瑞看着收藏家先生痴迷不已的眼睛，又接着问道，
　　“你说你深爱着我，对吗？”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爱瑞丝小姐。你如果现在还不能感受到我的深情的话，未免也太让我伤心了。”
　　收藏家先生皱了皱眉，心情欠佳地说道。论谁被一而再地怀疑自己的真心时，都会感到烦躁不已。
　　“我并没有质疑你的意思，蒂安吉洛。——可既然你爱我，又为什么不能向我完全坦诚？！”
　　伊瑞安抚了下收藏家先生欠佳的情绪，又重复地把这个问题问了一遍。
　　“.....坦诚？爱瑞丝小姐，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名字，我的身份了.....这难道还不算坦诚吗？”
　　收藏家先生的语气有些阴沉，不解地问道。
　　“当然算，但是，还不够。”
　　伊瑞平静地说道。
　　“那么，爱瑞丝小姐还有什么要求呢？尽管提出来好了。”
　　收藏家先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
　　“你要向我坦诚真正的你，蒂安吉洛。真正的，不加遮掩的你。”
　　伊瑞突然站起身，注视着收藏家先生的面具，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没有明白爱瑞丝小姐的意思。”
　　收藏家先生的身体僵住了，他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慌乱，又很快镇定了下来，装傻充愣地说道。
　　“蒂安吉洛，我想知道你隐藏在面具背后，真正的模样。既然你已经决定于我共度一生了，那么，坦诚地面对我吧，蒂安吉洛。”
　　伊瑞第一次主动接近收藏家先生，她把脸靠近收藏家先生的面具，直视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道。伊瑞想，如果是这种过分的要求的话，收藏家先生多半是不会答应吧。这样就能在她想到真正的对策之前，借此拖延一段时间了。
　　“..........”
　　收藏家先生正如伊瑞所预想的那样沉默了，眼睛里的慌乱再也掩盖不住，他的神情复杂极了，许久都说不出话。
　　伊瑞咄咄逼人地看着他，等待着时收藏家先生的回答。她知道自己这样戳人伤疤的行为过分至极，但却一时间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爱瑞丝小姐！.....请用茶。”
　　安德瑞亚突然从房外走了进来，拔高了音量，警告伊瑞道。她似乎一直在门外听着房间内的情况。安德瑞亚说着，为爱瑞丝端上一杯红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重重地一声。
　　抱歉，安德瑞亚。
　　伊瑞在心里默默地说。她当然记得之间与安德瑞亚的约定，可此时却没有别的办法。违约的亏欠感让伊瑞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以后再用别的事情补偿你吧，安德瑞亚。伊瑞心想，却知道没有别的任何事情能补偿的了自己揭开收藏家先生旧疤的伤痛了。
　　“你不信任我吗，蒂安吉洛？你不是要与我今后共度一生吗？蒂安吉洛，你是以后的整整一生的时间，都不准备面对我了吗？”
　　伊瑞注意到收藏家先生眼里的挣扎，于是趁热打铁地煽情道。
　　“爱瑞丝小姐！”
　　安德瑞亚的脸色涨红，少见地生起气来，顾不上尊卑礼仪，大声地想要制止伊瑞道。
　　伊瑞却并没有理会安德瑞亚，只是专注地注视着收藏家先生。
　　“......我不是不信任你，爱瑞丝小姐，我只是连自己都信任不过.....又怎么能去相信别人呢.......”
　　收藏家先生苦笑一声，低声说道。他留恋地再看了一眼伊瑞精致无暇的脸，终于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以爱瑞丝小姐过人的智慧，应该早就想到我戴面具的真实原因了吧？.....即使如此，我却依旧抱着那么一丝侥幸。”
　　伊瑞没有说话，默认了。
　　“我这幅丑陋不堪的模样，连看了无数遍的自己都觉得可怕，又怎么能展现给别人呢......可你说得对，爱瑞丝小姐，我总有一天要面对你的，不如就现在吧.....”
　　收藏家先生缓缓地说着，将手放在了面具上，准备拿下。
　　安德瑞亚握紧了拳，身体微微颤抖着。
　　“.........做不到......爱瑞丝小姐抱歉......我做不到......在完美的爱瑞丝小姐的面前展现出我如此丑陋的姿态，简直像是玷污了爱瑞丝小姐的美丽.......啊，为什么，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我的脸会变成现在这样......啊，我做错了什么，要如此惩罚我.......”
　　收藏家先生放在面具上的手，突然落了下来，他痛苦地抱着头，不住地揪着自己漂亮的金发喃喃道。
　　伊瑞虽然已经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可亲眼看到后心里依旧有些于心不忍。可如果不接着再说下去，仅仅是到此为止的话，只会让收藏家先生的内心白白地受这一遍痛苦，对自己以后的行动也十分不利。狠心，是伊瑞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她正开口刚准备想说些什么，却见安德瑞亚突然跪倒在地上，额头贴在地面上，看不清神情地说道，
　　“不是您的错，先生，不是您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才导致先生您变成这样的，请求您惩罚我吧！只要能让先生稍微感到一丝轻松，不论是怎么样的惩罚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你在说什么.....安德瑞亚.......”
　　收藏家先生停下的手里的动作，怔怔地看着安德瑞亚，问道。
　　“那场火灾——发生那场火灾全都是因为我！是由于我那天的疏忽，没有检查那里！都是我的错！夫人对我说过‘早点休息’之后我竟然真的懈怠地去休息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才导致酿下了如此无法挽回的后果，才导致先生您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请您......请您务必给予我.....给予我最大力度的惩罚！”
　　安德瑞亚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流畅地把话说完了。
　　“.....这件事情......为什么没有早点说？”
　　收藏家先生走向跪倒在地上的安德瑞亚，神色晦暗，看不出情绪地问道。
　　“......因为，因为我一直深爱着您，我害怕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讨厌我憎恨我，所以一直一直没有敢告诉您.......只是因为我个人的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这十五年来我一直欺骗着您，让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先生，请您惩罚如此卑劣的我吧！不要再......不要再埋怨自己了，因为您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安德瑞亚泣不成声地说着，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滴在了羊毛地毯上，却很快被地毯吸收，消失不见了。
　　“.........不是你的错，安德瑞亚。”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收藏家先生才终于说道，然后递给安德瑞亚了一方手帕。安德瑞亚却并没有接，跪在地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收藏家先生眼睛里划过一丝落寞，却转瞬即逝，又很快就消失了。他转过身，走向一直一发不发的伊瑞，直到两个人之间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时才停了下来，接着看着伊瑞的眼睛问道，
　　“爱瑞丝小姐在看到我这难堪的一面后，还想面对真正的我吗？”
　　“这个想法从未改变过。”
　　伊瑞坚定地说。
　　“.......不要给我希望啊，爱瑞丝小姐.....我真怕你看到我真正的面容之后，也会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仿佛看到怪物一样地害怕我，对我避之不及.....”
　　收藏家先生落寞地说道，伸手一鼓作气地就要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手却在接触到冰凉的面具时不住地颤抖着，怎么也没有办法取下它。
　　“.......我帮你，好吗？”
　　伊瑞语气柔和地像是在安慰一个迷路，止不住哭泣的孩子。既然她已经对收藏家先生造成伤害了，那么至少现在，能多少挽回一些吧？如果自己看到收藏家先生之后，没有跑也没有躲，那对他来说，应该是莫大的慰籍吧？伊瑞想着，神色更加柔和了。
　　“..........”
　　收藏家先生把手放下，默许了。
　　伊瑞伸出双手，轻轻地把遮盖在收藏家先生脸上华丽的面具取下，渐渐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可在取到一半时，收藏家先生却伸手制止住了伊瑞接下来的动作。伊瑞轻轻地把他的手拿开，看着他眼睛里抑制不住地恐惧与不安，柔声安抚道，
　　“蒂安吉洛，相信我，好吗？”
　　“..........”
　　收藏家先生没有说话，听话地渐渐把手放下。伊瑞从他的脸上拿下面具，终于看到了收藏家先生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该怎么形容的脸啊，凹凸不平地满是烧伤后，伤疤长出的丑陋的粉红色新肉，像是爬在脸上的一条条蜈蚣，看起来狰狞极了。他面目全非，只能从挺巧的鼻子与深邃的眼眶中，依稀看出曾经的英俊。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轻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是在害怕看到伊瑞的表情与反应。
　　伊瑞把面具轻轻放在桌子上。面具虽然很薄，但质量不轻，每天都戴在脸上想必是一种酷刑。伊瑞看着收藏家先生迟迟不肯睁眼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
　　“睁开眼睛。”
　　收藏家先生从这句话里并没有听出任何的负面情绪，于是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然后就对上了伊瑞那双柔和的深紫色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极了，如同星空宇宙，似乎把万物都囊括了进去，却唯独没有害怕与恐惧。
　　“爱瑞丝小姐......你，你，你难道......不害怕吗？”
　　收藏家先生试探着，眼睛里写满了不安，与不可置信。
　　“我感到很抱歉，蒂安吉洛。我很抱歉我提出的这个要求，让你受到了如此大的伤害。但即使重来一次，我依旧会要求相同的事情。”
　　伊瑞道着歉，平静地看着收藏家先生的眼睛。
　　“.......爱瑞丝小姐.......不害怕我现在长相的人......你是第一个......啊，我错了，爱瑞丝小姐，我真是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错事......”
　　收藏家先生突然抱住伊瑞，喃喃自语道。
　　“——我应该一开始就省去订婚的步骤，直接与你结婚的......”
　　“啊.....爱瑞丝小姐，我是那么地深爱着你......”
　　伊瑞被收藏家先生抱在怀里，表情有些僵硬。
　　为什么在处理关于收藏家先生的事情时，她总是会考虑不周全，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