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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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休庭结束，所有人返回座位，评审团也从里面的休息室里走了出来。法官严肃的捶了捶法槌，全场肃静。
法官望向评审团，问：“评审团有结果了吗？”
代表评审团的一位中年男子站起身，郑重宣布道：
“经过评审团全部人员的认真商议和决策后，我们一致认为原告所提供的证据太过模糊，无法证明原告的瘫痪是因为被告的治疗不当而导致。因而作出以下决定：被告诺里斯医生，无罪。”
坐在被告席上的医生在听到结果的那一刻差点捂着胸口瘫软在座位上，坐在观众席上来支持他的其他几名医生护士情不自禁的欢叫出声。米律师走上前和被告医生握手，对方哆嗦的搂住他，热泪盈眶，几乎当场就要泪如雨下。
原告律师对这个决定相当不满，他走向坐在原告位置上的老人，低头似乎在和她耳语些什么。老人看起来有些筋疲力尽，她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的律师，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看起来十分手足无措。站在老人身旁的一位年轻女子生气的推开律师，阻止他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愤怒的将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推走了。
这一场面看的我这个局外人都有些热血澎湃，米律师拯救了这个人的事业，拯救了这个人的后半辈子，他虽然不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可这一刻，他同样救了别人的性命。
有时候正义会迟到，会被掩盖，会被颠倒黑白，可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理查德带着我从偏门偷偷溜出去，他伸了个懒腰，慵懒的说：“坐了这么久，身体都僵硬了。”
我在旁边用手机里的备忘录将今天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理查德见状，在旁边打趣道：“这么用功呢？”
我笑笑：“那当然，我还想以后开事务所呢，现在不抓紧开始学习可就来不及了。”
理查德点点头，拍拍我的肩膀：“行，你下次还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问我。”
“噢对了。”，走出两步他又转回身，从背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夹递给我。
“这是米律师最近接手的几个案子，你要是想学习可以拿回去研究研究，正好我已经整理完了。”
打车回家的路上，我在出租车后座上简单翻看了几下，理查德将案子难度系数用红色标志，红色越深代表难度系数越高。而米律师这份文件只有两份档案，全是血一样的深红色。
我拿起第一个案子开始看，米律师依旧代表被告，被告方居然才是一个15岁的小孩，被告原因：意外杀人。被告小孩在学校受到同学欺凌，有次在被欺负的过程中突然反击，不小心将其中一个小孩推倒在地，那孩子头磕上台阶，就这么死了。案子间接下面还有理查德的笔记，清秀的笔迹轻轻的在旁边备注：危险系数高，可能会输，看评审团情况....这案子太TM难受了。我翻出下面另外一份，没想到这份更加曲折。原告是名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前阵子过节全家出去玩，结果在高速上出了车祸，一家五口除了她全部丧命。车祸原因是在他们旁边的一辆车故意挑衅，里面的黑人用石子砸她家的车，并且将报纸掀开从前面扔了过去，报纸挡住了后面车子的视线，导致车祸....
看的我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哽咽，一股难以形容的压抑感由内而外的发散。我突然有些理解米律师的执著和努力。这样绝望的事情发生后，这些受苦难的人，唯一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律师身上。米律师他身上肩负了无数人的未来，容不得出差错。
到家后，我跑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三斤大肉骨头，用高压锅蒸了满满一锅红烧排骨，米律师下班回家时正好出锅。
他惊讶的吸吸鼻子，闻着满屋环绕的喷香，见我笑脸盈盈的迎上来，脸上充满了不解和恐惧，赶紧提起手中的纸盒：“我我我，我给你买了蛋糕，还有布丁，都是你最喜欢的那种。”
我把纸盒放进冰箱，将红烧排骨端上桌，道：“饿了吧，快去收拾一下，马上就能吃饭了。”
米律师脱掉外套坐在饭桌旁，小心翼翼的戳起块排骨闻了闻，又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确定能吃后这才咬了一大口，咀嚼的时候还满脸紧张的瞪着我，神经兮兮的。
“放心吧，我没下毒。”，说着我也夹起一块肉多的排骨放进嘴里。
米律师看桌上有肉有酒，面前还有一大碗热腾腾的白米饭，搞得他有点不知所措：这肿么肥事？！！
他啃完一块排骨，口气悲壮的说：“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夹菜的动作一顿：“你做好啥准备了？”
米律师继续悲壮：“挨打的准备啊....QAQ”
“........”，我夹菜动作停住。
“...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你了？我这看起来是要打你的样子吗？！”
“你今天下午还闹脾气，晚上回来都没跟我这发火还给我弄好吃的...你这不对劲儿啊！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
米律师一脸嘤嘤嘤的恐惧表情，委屈巴巴的啃着排骨，大口狼吞虎咽之余小模样还装的好不可怜，那画面太辣眼，看得我差点差自戳双目。
我拿起筷子给他夹了块红烧肉，道：“今天下午是我发神经，我不对，你放心吃吧，我不会和你发火的。”
米律师默默将手里的骨头放下，用筷子夹起红烧肉塞进嘴里，嚼完咽肚后才开口：“你怎么了？心里有事？看你有点不太开心。”
我往嘴里扒了几口饭：“没，真没，我开心，开心....”
米律师解释道：“今天下午我说的话，我没那个意思。我很高兴你能来事务所找我。但我真的不能自主主张让你一直跟着，这样要是给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说我假公济私。”
我点点头：“懂，我都懂。下次有什么事我找理查德就行了。你最近挺忙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米律师笑了：“你是学商科的，又不是学法律的，想找你帮忙专业也不对口啊。”
我也笑笑：“但我们以后不是得一起开律师事务所嘛，我就想着我现在起码得先开始了解了解。”
米律师道：“事务所也不是这么好开的，得需要钱，需要人脉，还有很多很多东西。”
我继续小鸡啄米式点头：“懂，我知道，肯定得一点点来。”
米律师见我今天如此乖巧，都有点不太习惯：“你今天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咽下嘴里的饭菜，小声嘀咕着：“就是吧...这个...我最近特别清闲，看你挺忙，想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什么的。”
米律师眼珠转转，仔细想了半响，道：“别说，我还真有件事想拜托你来着。”
隔天一早，按照米律师的要求，我挎着个竹编小篮子，身穿白衬衣，黑长裤，打扮的活像个五十年代家庭主妇，打车去纽约中央医院。
米律师法学院的教授生病了，以前读书时那位教授特别照顾他，本来约好了今天要去医院探望，但是一个案子突然出了事情，他又不想临时推掉，就叫我过来看看。六十多岁的老人前阵子刚退休不久，还没轻松享几天晚年就被诊断出大肠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二期近三期了，情况不太乐观。他以前教过的学生们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纷纷抽空从世界各地赶来看望。
我按照米律师的要求，从网上搜了一篇适合癌症患者食用的点心食谱，高纤维无糖无油无脂肪，难吃的要死，又去超市买了点新鲜水果，放在篮子里一起带过去当慰问品。
这名老教授人缘不错，每天访客都不断。他很认真的和每一位来访者聊天道谢，有时候还得排队等着进去。我从没见过一间病房里能挤满这么多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羡慕。那种被人记住，被人敬仰，被人崇拜，被人向往的滋味，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米律师说这名教授教了三十年书，发表过上百篇文章，用赚的稿费在纽约开了家小旅馆，旅馆每天早上九点和下午五点在门口给流浪汉分发热饭，圣诞节还送无家可归的人自己织的毛衣，旅馆所有利润全部用来帮助福利院里的孤儿们。
在米律师眼里，这位教授简直是圣人。
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圣人总是活不长。
米律师和教授约了十点见，我按点到的，但是前面的人聊天拖沓，到点了还赖在里面不出来，我只能在外面站着等。又等了十分钟，里面的人终于出来了，临走前还热情的冲里头人打招呼：
“我过两天再来看您。”
我拎着篮子走进去，看见病床上做这个瘦弱的老人。
老教授为人和蔼，很热情的招呼我坐下，道：“我听米歇尔说了，还辛苦你特地跑一趟。”
我和老教授关系八辈子打不上杆子，几乎就是在尬聊。我努力扯着话题，老教授努力迎合着我。
我问他：“您当年为什么选择教书，而不是去开事务所呢 ”
老教授道：“ 当年我也开了事务所，后来转让给别人了。”
这个回答让我有些惊讶，要知道我认识的几个律师，那野心勃勃的跟狼一样，不从别人手里抢别人开的事务所就算不错的了。
老教授见我满脸惊讶，笑着解释: “有些人就喜欢当律师，享受在法庭上用口舌将对方碾压的快感。我不得不承认那样的胜利确实很美妙，可同时，你肩上所承担的责任实在太大了。”
“我最后一次辩护是为一名死缓犯人，我到最后都坚持相信我的客户是无辜的，可惜那场案子我输了，无论上诉多少次都被驳回。他被执刑前几天打电话拜托我过去陪他，他没有家人，他不想一个人死去。最后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被注射死去。从那刻起，我就决定不再当律师了。”
我安慰着： “这并不是你的错，先生。请别太自责。”
老教授叹了口气，道： “很多人选择不当律师，回去教书大多都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法律界有一句暗语: 公平不代表公正，而被审判的公正也不一定就是公平的。”
老教授又问我：“ 米歇尔现在还在当律师吗”
我答： “在的，昨天才赢了场案子。我还想帮他一起开间事务所呢。”
老教授听了挺欣慰的点点头：“那真不错，我对米歇尔印象很深刻，法学院第一年，我会让学生写下他们为什么想当律师的原因。很多人都写律师很酷，很有用，很厉害，能赚大钱，能代表公正，公平，能帮助别人等等。你知道米歇尔写的什么吗？”
“是什么？”
“他说他想当律师的原因是：他想要救人。”，老教授笑笑继续说：“当时我就觉得，这孩子心太软，可能和我一样，当不成律师的。没想到他现在做的还不错，有时候我去参加律师协会偶尔还能听到他的名字。”
我在一旁默默听着老教授唠叨，边给他削水果。等水果削满一大盆，探望时间也到了。我在水果碗上盖了一层保鲜膜，将垃圾收拾干净，和老教授挥手告别。
“下次我带米歇尔来看您，绝对把他本人带来。”
老教授笑盈盈的在旁边连声应：“好的好的，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好孩子。”
离开医院我本想打车去事务所，上车后想了想还是让司机调头回家。
一天24小时，在尔虞我诈的法庭上和狼虎为患的律师们争斗近十个小时，这已经是米律师能接受的最大极限了。一天结束后，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迈动两条僵硬的双腿走到地下室，驱车回家。
我去超市里买了一堆新鲜的肉食和蔬菜，大包小包的拎回家，恨不得做出一桌满汉全席。因为我想让他知道，在拥挤的城市中，哪怕世界这么可怕，这么残酷，也有那么一间房子，里面有着香喷喷的饭菜和等待他回家的爱人，给他明天继续奋斗的勇气。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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