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的歌》冬日解剖

21、chapter 20

　　大巴车从市中心往市郊驶去，颜笑笑坐在车上摇摇晃晃，不知怎么觉得有点缺氧。
　　李晓花看出她脸色不太好，递了一瓶水给她。
　　她接过水，拿着直到车停下也没打开，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晕车。
　　活动场地并不小，虽说只是一个部门的团建，但百年江都到底是百年江都，在这方面对员工的待遇从来不含糊。李晓花从老张那里知道了活动预算后，愣是一点没打算节俭，全都用到了实处上。
　　反正是公司给钱，不用白不用。
　　但这一系列活动的安排，都没有将突然到来的江沉算在内。
　　李晓花下车时看到老张跟江总经理走在前面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她倒不是很害怕江沉，毕竟对方又不是吃人的怪物。但秘书室是离总经理最近的部门，他们多多少少能感觉到最近的江总经理应当是心情不太好，所以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想出错成为靶子。
　　这是市郊一处风景很好的度假村，旅游旺季刚刚走到尾声，客流量并不多，再加上主人家喜静，装潢门面都是很舒服安静的风格，令一车人走进来就觉得身心舒适了不少。
　　有不少人出门比较急，没来得及吃早饭，老张招呼着大家分好了各自休息的房间，两人一间，就原地解散，让大家休息一小时再到大堂集合。
　　秘书室虽然是个部门，但仔细数数，人数也不算少，加上某位不请自来的人，总共十二人。
　　李晓花存着私心，把颜笑笑分到了最后一间，原本是想着她一个人一间房，自己也能来串串门，两个人能多点一起玩的时间。她甚至连扑克牌什么的都带来了，就打算趁着今天好好培养下友情，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老张很是不好意思，他从前台回来，看着安静站在一旁看壁画的女人，说：“江总，这边的房间都被订完了，二组有个姑娘是一个人一间，您看要不……”
　　江沉回过神来，看向他，点点头：“是我没提前打招呼，让你们为难了。我都行，如果对方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这是房间门卡，您拿着，我先去场地那边确认下。”
　　老张只想着赶紧把这事儿搞定了，至于对方介意不介意，他觉得是个有点脑子的员工都不会说自己介意。
　　江沉拿着门卡，提起一旁的小背包，慢慢上了木楼梯。
　　这是一家很有品味的度假村，占地不小，各种设施很齐全，光是休息楼就不止这一处，只不过彼此之间相隔比较远，得坐观光车过去。
　　这一栋楼并不高，装潢是古朴的木装修，每一处装饰都很用心，虽然没有电梯，但能在这里休息一晚上，爬个二楼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江沉走得很慢，欣赏着一路的室内装潢，她带的东西很少，听老张说也就是留一晚上，明早回程，所以提在手里很是轻松惬意。
　　二楼并不是酒店式的一条走廊通到底，两边并列着房间。而是右手这一边全是一整面的落地窗，采光非常充足，照着对面的一排房间。每个房间之间也间隔着不短的距离，中间掏空摆放着一些落地盆栽，味道很是清新。
　　房间门被改成了古雅的雕花木门，密码锁隐藏在乌木下，卡片轻轻一刷，门就开了。
　　公司给的预算倒是没有浪费，江沉好笑地想着，进了房间关上门。
　　她脱下外套挂在木衣架上，然后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了木桌上。
　　房间正对着门的那一面也是一整面的落地窗，雪白的轻薄窗纱被微风吹得飞起来，带来一股山里的清香空气。
　　江沉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一片浓郁的绿林，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也许是这景色很开阔，又或者是风吹在脸上很舒服，江沉觉得胸口的烦闷被吹散了不少，她平静下来，闭上眼深吸了一口空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丢下一堆工作跑来参与一个，众人可能不是那么欢迎自己的活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江沉很清楚，解决问题的办法从来都不是避而不谈，她必须直面，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颜笑笑陪着李晓花吃完了早饭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李晓花直奔场地，她拿着门卡走上二楼，跟遇到的同事点头打了招呼，然后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这扇门，她会见到谁，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但颜笑笑还是犹豫了。
　　她太了解江沉了。
　　江沉不会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这个团建，本身就与她无关，她没有理由来，也没有时间来。
　　可是她出现在了这里，答案只能是……
　　颜笑笑深吸一口气，刷开了门。

　　上午十一点，所有人准时在大堂集合。
　　离午饭时间还剩一个小时，所以接下来的活动自然不会是很费时间的事，老张清点了人数之后，就把事情交给了李晓花，自己走到了江沉身边，小声说起了什么。
　　第一次主导一个活动，李晓花心里没什么底气，尤其是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旁边看着自己。她故作镇定，简短地介绍了接下来的活动安排。
　　团建这个活动，说实话，喜欢的人有，但讨厌的人更多。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集体感是一个没有必要的东西，大家更喜欢独来独往，或者只跟熟悉的人呆在一块儿，轻松又自在。
　　李晓花就是一个独行侠，她太清楚集体活动能有多让人讨厌，所以第一个活动，她安排得非常巧妙。
　　——毕竟她还要在办公室混下去，得罪人的事她才不做呢。
　　“距离午饭时间还有不到一小时，现在我们抽签，随机分成六个小组单独进行活动。内容就是：在度假村c区的整个范围里寻找印有我们公司logo的物品，总共有十个物品，在十二点之前全部找到的小组可以拿到奖品——两台最新款的苹果笔记本电脑，一人一台。”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问：“那要是不止一组人找齐了呢？”
　　“找齐的小组，都能拿到。”
　　有几个应届毕业生被这个土豪操作给惊呆了，尽管他们知道自己公司不缺钱，但真没见过这么撒钱的。
　　有人忍不住偷偷看向江沉，想知道她的脸色是什么样，但江沉还在跟老张说着什么，显然没有在意这边的话题。
　　老张满额头的汗快把他的纸巾给用完了，还好李晓花的发言非常简短，及时解救了他。
　　“江总经理，你要参与吗？”李晓花就是随口一问，毕竟江沉来都来了，总不可能就在这儿站着等。所以她才临时把这个活动改成了六组，十二个人刚好凑个整数。
　　江沉点点头，跟老张一起率先从箱子里抽了乒乓球。
　　其他人跟在后面陆陆续续排队抽完，不少人都在心里祈祷不要分到自己讨厌的人，也千万不要分到江总经理，那样压力真的是太大了。
　　就算江总经理是个大美人，他们也无福消受。
　　李晓花终于心想事成，跟颜笑笑抽到了一组，她一个激动，就抱了上去，颜笑笑被她波涛汹涌地一抱，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很是无奈，但她深知李晓花想趁这个机会跟自己搞好关系，也就随她去了。
　　对于这个曾经的好朋友，颜笑笑还是很有耐心的。
　　江沉收回目光，看了看手里乒乓球上的数字，对老张笑了笑：“看来我们有时间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老张就差跪下了，心里暗骂李晓花搞得什么破活动，这一天下来他还不得折寿一年。
　　江沉对活动没什么兴趣，表面功夫做一下而已，跟老张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度假村里走着。
　　其实她对这个老员工没什么意见，能力是值得肯定的，但毕竟上了年纪，心有余力不足，加上一些外在因素的影响，她担心对方撑不住，误了正事，所以想找个机会问问对方有没有调职意向。
　　哪想到，老张对岗位异常坚持，说什么都不松口，他也很清楚自己到了这岁数，要想有什么更大的成就是很难的了，倒不如在秘书室继续坐着组长的位置，好歹也算是高薪管理层。
　　最后，江沉只能拍拍他的肩，希望他早日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终于熬过这关的老张只觉得浑身都犯虚，他找了个借口，赶紧回休息楼歇口气去了。
　　江沉倒也乐得自在，一个人看看风景，顺便围观着自己的员工们斗志满满在度假村里地毯式搜索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
　　年轻人真的很容易满足，有干劲，有活力。所以她喜欢公司里有很多的新鲜血液，而不是死气沉沉的一群老饭桶。
　　想到了什么，江沉眼底的轻松一扫而光，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午饭时间很快到了，找齐的小组意外地很少，倒不是他们粗心大意，而是这个度假村真的很大，这群人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体力早就不如在学校里的时候了，很多人最后回来都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
　　众人一边感叹着“就知道没有那么好的事”一边坐下来喝着茶水，人陆陆续续到齐后，午饭就开始了。
　　颜笑笑不是很能喝酒，被劝着喝了一小杯啤酒后就不得不起身去了洗手间。
　　她脸发红，脖子上开始出汗，给李晓花发了消息说自己得出去透透气之后，就走出洗手间准备到外面吹吹风。
　　“颜笑笑？”
　　一个女声从走道后面响起时，颜笑笑还没反应过来。她转头看过去，就见到一个妆容很是精致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向自己走来。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子里一闪而过，但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太迟钝，颜笑笑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停下，却想不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你不会又不记得我了吧？我们之前才在飞机上遇到过啊？我，杨美啊，你的高中同学。”
　　女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伸过来抓住颜笑笑的手，很是亲热地握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关系多么好的老同学呢。
　　颜笑笑慢慢反应过来了，但已经晚了。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女人的脸逐渐看不清楚，脑子也像是一团浆糊一样，隐隐作痛，无法思考。但她知道，江沉就在自己身后。
　　不行，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他们……
　　“颜笑笑！”
　　江沉的声音猛然响起，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向着她飞奔而来。
　　在颜笑笑倒地之前，一双手接住她，将她抱在了怀里。
　　颜笑笑陷入了一片黑暗，失去意识之前，她想，此刻江沉的脸上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究竟是多么慌乱，多么无措，才会被人一眼识破。

　　对不起，这一次我又成了你的弱点。
　　但是没关系，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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