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的歌》冬日解剖

10、chapter 10

　　颜笑笑睁开眼看到一片白的时候就心知不妙，她转过头一看，盯着输液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颜笑笑啊颜笑笑，你这二十多年都过的什么日子。吃个海鲜吃进医院，你还有什么出息。”
　　说完又忍不住叹口气，自己作孽自己还。
　　“你醒了？”进来查房的护士看着她，过来确认了下情况，点点头道：“还不错，输完液你就能出院了。”
　　颜笑笑叫住她：“我想请问一下，现在几点了？”
　　护士看了眼手机，回道：“已经下午三点了。”
　　颜笑笑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护士的脸，三秒之后，她猛地翻身下床，一把扯下了输液针。
　　“不好意思，麻烦现在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
　　来之前她就已经决定了要改变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但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正好在这个时间点出差错。难道有些事情是必然不可改变的吗？
　　颜笑笑不相信，既然她能够重来一次，她就有机会改变。
　　这一次，她一定要试试。
　　四十分钟后，颜笑笑总算是赶到了一家在市中心的酒店。
　　路上临时买了套工作装换上，颜笑笑一下车就直奔酒店十三楼。临到出电梯时她脚步顿了顿，又转过身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打理了下自己，然后才走出电梯，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几乎是下一秒，白色的身影推开会议室的门背对着颜笑笑走远，她停下来看了看，又看了眼时间，心一横，几步上前走进了会议室。
　　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脸上的得意洋洋还没来得及收起，就看着一个小姑娘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工作装，走进来后拉开椅子坐下，然后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
　　张建明有些怄火，他好歹也是大公司高层的助理，怎么现在随随便便一个小姑娘都敢用这种态度看他了。
　　“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吧，有事吗？”他语气毫不遮掩自己的不耐。
　　那女孩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谁不重要，江总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张建明脸上涌起一丝笑意，这么快就答应了他的条件，看来这个江家的接班人也不过如此。
　　接着，面前的女孩说出的话让张建明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你在公司这几年，买通财务部何平做的假账，以及你挪用公款汇给国外私生子的银行流水，这些资料都已经送往了法院。百年江都不在乎一个项目的损失，但对于吃里扒外的人，从来不会随便放过。”
　　张建明强挤出一个笑，故作平静道：“空口造谣就是你们江总的本事？我倒要看看你们没凭没据的，怎么把我送到法院去。”
　　不可能，他明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那女孩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说这句话，笑道：“没关系，明天早上记得买一份报纸，到时候你就知道真假了。”
　　她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对方的态度过于笃定，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恨不得埋到地下的事实。张建明额头冒出冷汗，他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他绝对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毁掉自己。他猛地站起身，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大声道：“江总呢！我要见江总！我手里握着的所有工厂合同我可以一分钱不要让出来，让我见江总！”
　　那女孩似乎没有听见，直直地走向会议室大门，张建明顿时方寸大乱，他冲上前来，拉住她的手跪下来，满脸通红，冷汗直冒：“还有！还有董事会那边！他们还信着我！我可以帮江总周旋！有我手里的资料，这场官司他们绝对全部吃牢饭！我保证！”
　　她停了下来，慢慢掰开他的手，轻声道：“现在打电话给你的老丈人，让他带着新的合同去公司签约。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工厂，待遇照旧。”
　　张建明立刻掏出电话，一字一句地照着做了。
　　“不要想动什么歪心思。”似乎看出他心里又生出的念头，那女孩甜甜一笑，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张建明的脸色瞬间苍白，他满脸惊恐地看着颜笑笑，而对方只是笑着，仿佛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时间就在静得诡异的会议室里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张建明接到电话，听到合约签完，竟然松了一口气。
　　他神情颓败地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苦心经营算计的一切，就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
　　人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尝到甜头后变得贪得无厌的。一开始他只是个在工厂上班的廉价劳动力，只不过脸长得还算端正，被厂长的女儿看上，一跃成了厂长的女婿。然后凭借着自己那些精打细算，一步步搭上了百年江都的高管，走上了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职场成功之路。
　　渐渐的，他开始常年跟着高管出差到国外，有了国外的女人，还生了儿子，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该被困在这个小城市了，他有能力去国外定居，他有新的娇妻和白白胖胖的儿子，只要他攒到足够的钱，就能一家三口在国外享尽天伦之乐。
　　于是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把手伸向了公司的公款，对财务部的何平威逼利诱，将他一同拉下了水。
　　原本以为，就算百年江都要把那群董事会的老家伙们清扫出门，他也能趁机捞一笔，然后潇洒走人。
　　毕竟那个叫江沉的所谓的“天之骄女”，不过是仗着出生好，才能踩到他的头上，以他的能力还不是把她耍的团团转。
　　却没想到，被耍的团团转的是自己。
　　一开始装出一副被自己的条件气到甩脸走人的样子，实际上早就已经拿捏住了自己的把柄，就等着他从天堂瞬间坠入地狱。
　　是他小瞧了这个刚回国的接班人。
　　罢了罢了，只要不吃牢饭，下半辈子继续窝在这个城市混吃等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颜笑笑冷眼看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张建明，对他心里的想法了如指掌。
　　江沉当初对张建明深恶痛绝，宁愿不要这个项目，也没答应张建明的条件，等这件事过去之后才查出来他的烂账。但那时候因为这件事处理得太晚，已经给分公司的这场官司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导致总部那边对江沉的评价大大降低，认为她行事过于感情化，没有能力胜任总部管理层。
　　自己的公司出了这种事，如果再不使用强硬手段，这个脸就丢得太大了。所以饶是张建明跑到了国外还是被抓了回来，只不过这个过程异常地费时费力，让江沉很是头疼了一段时间。
　　这一次，颜笑笑改变了这件事，但她很清楚，就算这个项目成了，江沉也不会放过张建明。
　　毕竟，这是她给的承诺，而江沉毫不知情。

　　江沉接到江星的电话时只觉得奇怪。
　　“他这么快就松口了？”
　　“不，他什么都没要，就让公司给工厂原来的待遇。”江星也一肚子疑惑。
　　“事出反常必有妖，再从头到尾查查他在公司这几年跟谁走得比较近。”江沉又道：“至于纷娇的项目，你派个小组过来竞标吧，策划案给我看最终版就行。”
　　“怎么，你打算回来了？”
　　江沉在自己入住的酒店门口下车，回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实习生出了点问题，我还是先带她回去。正好跟一下法院那边的进度。”
　　她回酒店房间收拾好东西，正打算去医院接颜笑笑，就看到她自己回来了。
　　“身体好点了吗？”江沉看着她。
　　“好多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希望没有耽误您的正事。”
　　江沉笑了笑：“没事，身体最重要。事情也没耽误，你休息一晚上，明天我们就回去。”
　　颜笑笑总觉得江沉对她的态度有点奇怪，从她走进来就隐约感觉到了。
　　但体力实在没法支撑她多想，只能作罢，赶紧洗洗准备休息了。
　　套房只有最大的那间自带洗浴，颜笑笑主动选了小的这间，所以洗漱都得出来。她知道江沉会有点不自在，但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在江沉面前素颜，以及衣衫不整什么的，全然无所谓。
　　其实也带着那么点看好戏的小心思。
　　颜笑笑这么想着，裹住浴巾推开浴室的玻璃门，穿上酒店的拖鞋准备出来到洗漱台边刷牙。
　　这天以后，颜笑笑出远门再也没穿过任何酒店的拖鞋。
　　江沉在房间里听到外面一声巨响的时候，差点回不过神来，等到那痛呼声隐隐传来时，她才立刻打开房间门走出去。
　　声音从浴室里传来，她犹豫了下，还是走上去，敲了敲磨砂玻璃门。
　　“怎么了？”
　　里面除了隐隐的吸气声外，没有任何动静，犹豫再三，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江沉闭上眼推开了浴室的门。
　　然后，她的腿被一坨人形物体堵住了去路。
　　她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看到浴室里的场景时，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披头散发的颜笑笑四肢趴在地上，脸贴着地面，正在努力挣扎着想要起来。
　　听到笑声，她似乎恼羞成怒，吼道：“笑什么笑！快点拉我一把！”
　　“哦好。”江沉努力控制住笑意，弯下腰，然后又直起身。
　　“不是，你这样我无从下手啊。”
　　“你直接把我抱起来不就行了！”
　　“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吧。”
　　“……我又不胖！”
　　江沉哈哈大笑，她用手撑在玻璃门上，笑够了之后才弯下腰，将手托在颜笑笑的腰上，然后一个起力。
　　“真的诶！”
　　手里的重量确确实实比看起来要轻很多，至少不算太吃力。
　　颜笑笑怒向胆边生，伸出手扯住江沉的衣领迫使她的脸面对着自己，然后用力地将自己的脑袋砸向她。
　　气死人了！
　　江沉毫无防备，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正着，脚一滑就往后栽下去。
　　颜笑笑心一惊，连忙伸出手托在江沉的后脑勺上垫着，然后两人齐齐摔在了地上。
　　好在背后是客厅，地上铺着羊毛地毯，缓解了一部分冲击力。
　　但饶是如此，江沉也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她痛呼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完美地将自己当成肉垫的人，有些无奈。
　　“就算你不重，这么压着我也很痛的啊。”
　　“哦！”颜笑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从江沉身上起来。
　　好事成双，颜笑笑那条被她折腾了半天的浴巾终于不负众望地在她起身的瞬间，落了下来。
　　“……”
　　“……”
　　江沉偏过头，有什么从她耳根子开始烧了起来，然后迅速蔓延到了脸上。
　　颜笑笑看着江沉红着脸的样子，挣扎了许久，脑中的天使堪堪赢过恶魔，她闭上眼，把那些不洁幻想全部清除干净之后，抓起浴巾爬了起来。
　　“我，我先回房间穿衣服。”
　　时机太不巧了！
　　颜笑笑恶狠狠地将门关上，然后扔掉浴巾，还是觉得气不过，干脆又补了两脚。
　　这种事情应该再过段时间发生啊！到时候她就能顺理成章地……
　　“没关系，上帝关了你一扇门，就一定会把你所有老鼠洞都给堵死的。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
　　颜笑笑不停自我安慰着，然后一头栽到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滚了两圈。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种痛苦！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啊！
　　四十多岁的老阿姨如是说道。

　　江沉躺在地上，等脸上的温度渐渐退去之后，才回过神来。
　　没办法，这个画面对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童颜巨·乳原来是一句大实话。”她自言自语道。
　　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甩出去，江沉从地毯上爬起来，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地方，感觉要青一块紫一块了。
　　颜笑笑在浴室里摔出那么大的动静，估计也伤得不轻。
　　江沉忍不住叹口气，这个实习生怎么这么多灾多难的。
　　这么想着，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又在脑子里重新上演了一遍，江沉脸上的情绪渐渐收敛了起来。
　　颜笑笑，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傻，颜笑笑对她的依赖和不自觉的亲近她都感受得到，人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做出的举动，往往是下意识且发自内心的。这越发衬得颜笑笑的那些客气礼貌像是伪装出来的一样，过于生硬。
　　她认识自己，可自己毫无印象。
　　用力揉了揉额头，江沉打了一个电话。
　　“是我，你去人事部把跟我一起出差的那个实习生的所有资料调出来，发我邮箱。”
　　对方的速度很快，就算时间已经是晚上，但江沉还是在睡觉之前收到了邮件。
　　资料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家出来的女孩，江沉怀疑自己是被最近的事情折磨得有些多疑了起来，正要关掉邮件时，她突然顿了顿，将目光停在某一栏里最后的四个字上。
　　蓝阳高中。
　　那是她曾经待过一年的地方。

　　修了一下开头这段，我不会写商战，希望没有降低阅读体验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