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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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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拓跋鸣儿背着竹篓子,在山顶上采山草药,一只青色的草蜢忽然跳出,吓了她一大跳。
低头仔细一看,嘴角不禁扬起,拓跋鸣儿从怀里掏出干草编制而成的草蜢放在手心。
那是拓跋谦初次远征离别时,相赠于她的东西以及头顶上的木钗子,多年以来,她一直贴身带着,即使与对方再次重逢之后,也不曾放下。
当年再次分别之后,她一直凭物思君,直到现在。
常常会想,虽然拓跋谦生死未卜,但是她相信对方一定还活着,而且也倾尽全力去寻找她。
好想好想见他一面,问一声问候,好想好想躺在他的怀里倾听他的声音,好想好想和他去郊外,同游春日的景色,好想好想在冬季里,与他一起欣赏一场梨花……
「如果你想要逃走,明晚的月圆之夜就是最好的机会。」
拓跋鸣儿一惊,抬头,看见远世忽然从树干背后悄然走出,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扔向她。
摊开手一看,一块如玉的青色鳞片躺在手心,色泽碧绿青翠,彷若一潭散发寒冷之气的幽幽江水。
不可思议的是,拓跋鸣儿感到这块青鳞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有着源源不绝的力量传递给她。
「将青鳞与你的项链相碰。」远世盯着她,「如果你想除下段许的控制。」
拓跋鸣儿没有半点犹豫,而在心底里似乎也有一把声音叫她按照远世的话去做。
青鳞与项链一碰触,两者顿时散发一红一青的光芒,然后转眼消失了。
拓跋鸣儿摸摸光滑的脖子,她曾经试过千千万万的方法也没能将项链摘下,今天一块小小的鳞片,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
远世解释道:「定情信物,互定终生,情变今生,互还信物,恩断义绝。」
「此话何意?」拓跋鸣儿不能相信朱雀会如此容易放过她!
「我也不太懂,只是前天段许喝醉酒后,他说出了这几句话,然后还拿了一直佩戴在腰间的青鳞给我看。」
当时远世听见段许迷迷糊糊的一大堆话,直觉上猜测青鳞似乎能够给拓跋鸣儿解开赤羽的枷锁。于是,他就趁机偷出青鳞。
「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拓跋鸣儿摇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离开。我不能弃你不顾。」
忽然灵光一闪,她急忙走上前,拉住远世的手,「不如我们一起离开。」
远世愕然地注视着她,沉默了半刻,将她的手拿开,「我不会离开的。」
「为什么?」拓跋鸣儿脸色一变,「那个男人太危险了,你为什么还要待在他的身边,你想要被他扭断脖子吗?」
远世一愣,然后勾起唇角,「原来那天晚上,你全都看见了。」
拓跋鸣儿张张嘴巴,有点窘困。
那只是一个巧合,她本来想要追上去和远世谈一下,可是偏偏碰见了那样惊险的画面。
她不知道朱雀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可是她却再一次看见了他的喜怒无常。
朱雀就像凶恶的老虎,随时都能咬你一口!
「鸣儿姐姐,你走吧。」远世看见她担忧的目光,软下心来,「你不要管我了。」
「你说不想背叛他,可是偷了他的东西,对他而言就已经是背叛了。」
面对拓跋鸣儿的质问,远世凄凉一笑,「也许吧。」
可是,他的命本来就是段许救回来的,即使现在对方要拿回去,他也不会在乎。
远世将身上的钱袋递给拓跋鸣儿,「虽然不多,可是一路上,你还是需要银子的。」
拓跋鸣儿想要还给他,可是却听到对方反问:「难道你不想见见你的谦哥哥?四年了,今次你不走,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接过钱袋,拓跋鸣儿眼眶泛红,默默地注视着远世许久,才转身离开,可是走到一半,又忍不住回头。
「远世你一定不要死,一定要活下去。我会回来找你的!相信我!」
远世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对方离开后,他扬起的唇角才缓了下来。
他们都不知道今次一别,后会之时,将是用敌人的身份会面。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忽然有人在人群中之中奔跑穿梭,大声喊道:「有死人了!有死人了!」
随着他的喊声,四处的人群窃窃私语起来,「怎么又有人死?这个月已经是第十个了!」
「而且死状都十分恐怖,听说都像被野兽撕裂而死。」
「今次好像在南街的街道,有女子被切断掉四肢而死啊。」
「官府到现在还没有捉到犯人,真是没用!让我们这些百姓都惶恐过日子啊。」
「天下乌鸦一样黑!要他们尽力做事,没有银两,就没有动力。」
「说起来凶手不为钱,不为色,只是将死者的内脏拿去,真是变态。」
「杀人犯的脑袋不是我们老百姓能够理解的。」
街道上的人都人心惶惶,神色各异,有些人还赶紧回家,有些则满不在乎地继续待在街道,有些则扬声要去看看死者。
白虎和百乐看着这些百姓的举动,心里不约而同地涌上不好的预感。
难怪从他们一走入这座城镇,就闻到浓厚的血腥。
百乐脸色沉了下来,「如果……如果妖狐受了重伤,性命危在旦夕,她身上的妖力就会为了收取其他种族的血液来修护身体的伤口,让她导向妖魔化。」
白虎神情一急,「你是说鸣儿可能受了很重的伤?」
「这个你不用担心,拓跋鸣儿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身为四神的同伴不会感应不到。可现在最让人担心的是,如果凶手是她,就证明她已经抛弃了凡心,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顿了一下,酌量用词,百乐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她可能什么人都不认得,变成只会杀人的妖魔。」
「如果她没事,就算这样也没有关系。」
白虎异常平静的神色让百乐吃惊了,「你要考虑清楚,失去心智的妖魔会喜欢噬血杀戮,追求力量的升级,你已经恢复了四神的力量,凡是妖魔能吃上我们的一口肉,都会长生不老,她到时可不会放过你。」
越说越激动,百乐严肃无比地说道:「难道你变成她的粪便也没有所谓吗?」
白虎不禁一笑。
百乐皱眉,「你还有心情笑?」
白虎摇摇扇子,如沐春风地笑道:「难道她变成了杀人凶手,我就不爱她了?」
「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百乐强调道:「是生与死的问题。」
「虽然拓跋鸣儿曾是四神,以女人来说,所有的凡间女子都比不上她,可是如果为了一个女人而没命,这不划算。」
白虎笑了笑,沉默不语。
百乐看他漫不经心的表情,不解地说道:「难道你真的没有她就不行了吗?如果你看不上其他的女子,要不你考虑一下去做一名断袖?凡间天上也有很多好的男人。」
白虎挑眉,「例如?」
百乐认真地思索了几百遍,可是天上天下,好像都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眼前的男子!
一只修长的手挑起百乐的下巴,眼眸温和地看向他,「其实,我比较喜欢幼齿。」
百乐打了一个冷战,拍开他的手。
其后,瞄见他眼中的笑意,才吼道,「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尤其是用朱雀的脸去做那种举动。」
白虎嘴角含着浅浅的微笑,「以你现在的道行,其实已经可以幻化出成年的男子模样,为什么还要保持小孩子的模样?」
百乐双手抱胸,「外貌只是一层假象,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分别。何况,我都习惯了小孩子的身体,不想再浪费时间去适应其他的形态。」
「虽然的确符合你风格的做法,不过我还蛮想看看你成年的形态。」
百乐犹豫了一下,可是一想到他幻化后的模样可能会换来他的取笑,就无比坚决地说道:「你死心吧。」
白虎眼里含笑,「我们话题都跑远了,回到找出凶手的话题吧。」
百乐叹气道:「能用的办法差不多都用了,还要用什么办法引诱凶手出来?」
白虎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次日西郊城外的破庙。
一头腿部受伤的白老虎躺在庙里的地上舔着伤口,他气息微弱,似乎濒临死亡的边缘。
许多的蛇虫鼠蚁以及妖力低微的妖怪纷纷接近他,在距离一米以外的范围形成一个半圆形,包围着白老虎。
妖族有吞噬同类以增强妖力的修炼方式,为了急功进取,许多妖魔也喜欢这种修炼方式,皆因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提升等级。但是此方法也有坏处,如果吞噬的过程中出现妖力较强的妖魔,则会被反噬。
可是,现在白老虎的力量十分微弱,而且还隐隐约约散发着仙气,可见他的等级十分高,如果此时不争取机会,则会错失良机。
众妖在等候着,等白老虎力量再降低一点就全体攻击,分食其□□。
白老虎抬起湛蓝的眼眸,用着锐利的视线盯着他们,即使频率死亡的边缘,他的气势依旧不减,让蠢蠢欲动的妖魔迟迟未能汹涌而上。
寒风吹入,窗户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残破不堪的寺庙忽地卷起阵阵尘埃,遮蔽了众妖的视线。
一道火红如阳的身影掠过众妖的头顶,转眼就飞升至神台摆放观世音菩萨的旁边。
只见她轻轻一挥手,手掌生出一道旋风,将众妖席卷而去。
寺庙的门啪一声就关闭,还飘贴上了两道黄符。
「真是没用的东西,区区小妖也想要跟我争夺猎物?」
藐视嘲笑的语气从她唇边溢出,精致妖艳的容颜令万物众生顿时失色,其身姿气势万钧,犹如至尊的女王降临。那白发无风而飘,如宝石一般左黑右紫的眼眸注视着白老虎。
「虽然比起妖族,我更喜欢人肉,但是你修为不错,吃了你的话不但能够提升修为,更能延长下一次进食的时间。」
白老虎凝视着她,静躺不动。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撩起如雪的发丝,美眸含笑,「说吧,有什么遗愿?今日遇上我是你的幸运。」
白老虎依旧安静不语,眼神带着复杂的神色,似乎有千言万语,似乎有难以形容的温柔以及宠溺。
这样似曾相识的眼神,顿时与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人重迭起来,让心狠狠地一震。
怎么可能?
那个人只是一介凡人并没有力量幻化成这样的形态!
美艳的脸庞忽然变色,「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眼神。」
举起双手化成利爪,咬牙道:「首先我就要将你的眼睛挖下来。」
可惜,在她的利爪还没有碰触对方,就听见一声极其熟悉的呼唤:「鸣儿。」
彷若记忆深处的嗓音,经历万年不变的沧海向她千里传送而来。
脑海彻底一震,拓跋鸣儿忘了所有的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白老虎。
可白老虎早已不见了,站在眼前的是眉目清秀冷峻的男子。
她下意识急忙逃离,如风一般飞快而去。
可对方并没有放弃,穷追不舍,连续跳跃了几座山,几条街,几道河,每一次都紧追其后,速度没有一点慢下来。
终于忍耐不住,冷静过来的拓跋鸣儿转身站立在茂盛的松树顶端之上,纤细的身影挺立于寒风中,「你是何人?竟然敢幻化成拓跋谦?」
白虎也站在对面的松树顶端之上,痴痴地看向她:「鸣儿。」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除了呼唤她一声,完全不知道要说是好。此时的心情是复杂以及难以形容的,站在他的面前不但是拓跋鸣儿,更是他爱了千千万万年的青龙神女。
为了她,我曾经甘愿化成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为了她,我甘愿变成凡夫俗子,只为寻她而去。
为了她,我甘愿放弃四神的身份,堕入轮回。
为了她,我甘愿……
他做过很多很多,可是却不曾让她知道,因为那是出自自己的心甘情愿,没有任何人强迫他。
百般柔情只为博得佳人一笑,奈何佳人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此时,心痛心酸折磨着他,却又让他陷入丝丝的甜蜜。千万年的苦等,守候与寻找……
只为,这一刻的相聚。
那一声呼唤再次让拓跋鸣儿彻底地愣住了,震撼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是真的拓跋谦!他是真的!他是真的!他是真的!他们之间太熟悉对方了,这样的叫唤神情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
脚下冷不防踏空,她直直地树顶上摔下来,瞥见拓跋谦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向她飞奔而来。
她闭上眼睛,可是预料之外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腰间被一只大手紧紧搂住,然后熟悉无比的男性气息盈溢在鼻间。
两人在空中旋转而落,等双脚落地之时,已经紧紧相拥一起。
白虎心跳如鼓,紧紧地搂住她。
幸好,她没事。
「谦哥哥……」
拓跋鸣儿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语带哭腔,「我真得不是在做梦?」
白虎拿起她的手放在他脸颊上,「我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梦里会这么真实吗?」
眼眶泛红,拓跋鸣儿痴迷地抚摸着对方细腻的脸庞,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指尖微颤,「我……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白虎轻勾唇角,这句话何尝不是他的感叹。
拓跋鸣儿深深地看着他,猛地一把抱住他精瘦的腰间,将两人身躯密不可分地贴近,好像抱着世界上最深爱的珍宝。
头顶上传来对方温柔的触碰,有一些没一下地用手指梳着她的头发,舒适的碰触让人心底一软。
耳边传来白虎带笑的低沉嗓音,「你啊,还是这么爱撒娇。」
拓跋鸣儿身体忽然一僵,用力推开他,后退了好几步,脸色异常苍白。
「怎么了?」
白虎甚是困惑,越是向前走向她,她就越往后退,直到河边她才停下来。
拓跋鸣儿用双手摀住脸庞,发觉完全遮盖不住,便用雪白的长发遮住,企图将自己的脸包住。
她别开脸,背对白虎,声音颤抖地说道:「别看我。求你了……」
白虎失笑,「你在说什么啊?」
拓跋鸣儿低头看着河边水中的倒影,绝世容颜,倾国倾城,教人一见难忘。
她奋力地拿起河边的石头往水里扔去,将波平如镜的河水倒影打破!打散!打碎!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张陌生的脸庞,她才慢慢蹲下,用双手将自己瘦弱的身躯抱紧,像受伤可怜的小野兽,缩在暗处独自舔伤口。
河流安静地流淌,群山雀鸟鸣叫,河边的野花散发着醉人的芳香。
许久,拓跋鸣儿才哑声说道:「我变得不是自己了,不但容貌变了,连心也变了,我会杀人,吃人,早已经不是你的鸣儿了。」
白虎胸口疼痛,快要呼吸不来,想要走近却又害怕她的逃走。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她,距离又是如此地遥不可及!
他停下脚步,注视着她单薄的背影,鼻子发酸地说道:「无论你的容貌是如何,你都是你,不是吗?」
「我是妖怪啊,为什么你不怕?」
她不能忘记四年前自己差点将拓跋谦吃掉!
背后没有传来回答,只听见脚步声一步步接近,随着脚步声接近,她的心跳声就越大,快要跳出喉咙了。拓跋鸣儿站在原地想要逃走,却又舍不得,直到对方从背后跪下伸手拥住她。
宽坦的胸口传来温和的温度,将她包围着,白虎的唇贴近她的脸颊,试探性地轻轻一碰,见她没有反抗,才轻轻地落下一吻。
然后将那轻轻的吻移至耳边,细细地吻着,「我为什么要怕视为生命般重要的女子?」
拓跋鸣儿警戒的心终于降低了一点,她慢慢回头,「你怎样会认出我?」
捡起她的发丝放在指间玩弄,白虎唇边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本是寻你而来。
而纪芙芙原是你一滴相思相恨的泪而化,才拥有类似你神之身的容貌。
当看见其容貌,就算没有前世的记忆,也会受到灵魂悸动的牵引,所以当初我才对纪芙芙一见钟情。
现在我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身份与记忆,当你真正的容貌与其灵魂再次结合,我岂会认不出?
「你觉得呢?」白虎不答,拿着折扇轻轻摇晃。
那语气与眼神彷若一杯醉人的酒,酒色香醇深厚,教人未喝先醉。
拓跋鸣儿脸颊羞红,耳根发红,连脖子也发红,这样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风流儒雅的拓跋谦她不曾见过,总觉得对方有点不同,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她眼神有点游移,不敢直视白虎。
半刻,才再次问道:「你真的是我的谦哥哥?」不会是她思念成狂,而产生的幻觉吧?
白虎含笑不语,那一抹微笑能够将世界最坚硬的冰川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