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门佣兵所》漠北桃花

6、天国的屏障3

　　莱昂嘴角抽搐着，“明明只是个W级的简单运送任务，路途遥远成本高昂报酬微薄。结果，你告诉我说，我一不小心玩了个大的，竟然走私了潘多拉测试的源代码？”

　　哈迪王子低声回答说，“在这个神圣的场合，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使用潘多拉这种异教徒神祇的名字，只有我听见时没关系，毕竟我是个思想开明的人。若是被别人听见，可能会引发不太愉快的冲突。”

　　“我必须纠正你一下，潘多拉虽然是古代神话里的人物，但并不是神……”莱昂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因为他听到了主持人的声音，也看到了大屏幕的变化。

　　“我们邀请了一个随机测试者，有请他到台上来！”主持人大喊着，与此同时，大屏幕上出现了莱昂没精打采、眼皮半耷拉的脸孔。

　　主持人的介绍声还在继续，“大家可以从他那因缺少信仰而显得麻木堕落的表情上猜出，这位朋友只是一位路过神国领土的普通旅客，是个没有信仰的迷失者。因此，我们应该为他迷失的灵魂祈祷。”

　　说完后，主持人带头开启了一套标准祈祷动作。

　　他轻描淡写地忽略了莱昂来这里的原因，仿佛莱昂只是在旅行团集体用餐时参与了一个餐后小抽奖，幸运地被选中参加了一个额外的娱乐活动。

　　头顶上几十米的地方，来自宇宙各地的自由旅客，正在透明的露天游泳池中领略异域的风土人情。

　　脚下几十米的地方，神圣天国内部最激进的教徒，正在封闭的大厅中进行虔诚疯狂的祈祷。

　　莱昂扭头看向哈迪王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祈祷，“王子殿下，我们得提前说好，不管测试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被石刑、火刑、鞭刑的对吧？”

　　哈迪王子非常真诚地向莱昂做出了保证的手势，“那是当然的，我敢向您保证。虽然这并不需要我的额外保证，您是根据第53号条例合法入境来到赛迪那空港的客人，并且天堂山酒店的范围内，所有游客都是有外交豁免权的。”

　　莱昂呵呵干笑了两声，“我就暂且相信你吧。”

　　他双手插兜，拖拖拉拉地顺着聚光灯的指引向台上走去。主持人在莱昂就位后，大声宣布道，“那么开始吧！”

　　莱昂坐在检测仪前，大喇喇地摊开两只手，手腕朝天地放在桌上，让测试人员给他的手腕缠上高灵敏度电极，涂抹镇定剂，还有许多镜子摄像头需要调整角度。

　　这些操作其实很多余，潘多拉测试流程实际上非常简便快捷，只要一个便携腕式电极，然后端正地坐在镜头前就可以了。

　　神圣天国的工作人员增添了这么多复杂的环节，或许只是为了增加仪式感。

　　莱昂被冰凉的电极触头弄得有些痒，唉声叹气地说，“我想大可以不用这么麻烦，我2年前刚做过一次这个潘多——呃——PDR测试，而且测试结果必然是通过——可能在你们这里被算作是不通过。不然，我早就扔到一艘快报废的宇宙飞艇里丢到这儿了，相亲相爱地跟你们会合了。”

　　大屏幕上，可以看见莱昂嘴唇开合，但没有任何的音响设备支持他的麦克风。

　　任何不能取悦神明的语言，在这里都不允许产生回响。

　　大屏幕上，倒计时颇有紧迫感地闪烁着。准备完毕，调试完毕，仪器开始运转，测试正式开始。

　　一张张图片在莱昂眼前飞速闪过。

　　他非常清楚PDR测试的原理。首先测试仪会释放大量的信息片段，包含了所有好的和不好的信息，这些信息的性质是不被语言和文化所限制的、在人类基因本能和社会共性上能够达成一致的那种信息。有美好的，比如冒着热气的食物，阳光灿烂的草地，可爱的孩子，静谧的海滩，充满活力的校园，流动的泉水等等，不好的方向则可能包括灰暗压抑的雾气、狰狞流血的伤口、一片狼藉的爆炸现场、密密麻麻的虫子，还有许多含义模糊或者完全中性的参照标本信息。

　　测试者在感知到这些信息时的生理特征都会被记录下来，经计算形成一套判断基准参数，这套临时参数会跟远程服务器上的标准参数进行比对，并重点对测试中包含宗教倾向的信息进行交叉验证。

　　由于最初面世时，检测硬件设施被制作成一个纯黑色的盒子，在公众中普遍按谐音将PDR测试叫做潘多拉测试。

　　三分钟很快过去，绿色的灯亮起。

　　“现在我们已经看到了，信仰检测不通过的展示情况。”主持人说道，“非常感谢这位旅客的宝贵时间。”

　　莱昂挑了挑眉，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嘘声。

　　主持人伸手示意观众们安静下来，“圣神的荣光没有照耀宇宙的各个角落，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竭尽全力获得了最后的胜利。魔鬼的仆从占据了资源占据了权利，魔鬼诱惑普通人背离了主，但我们不应该迁怒这些迷途的羔羊，我相信在场都是虔诚的教徒，让我们用掌声送这位旅客离开。”

　　并没有人鼓掌。

　　光线重新打在台上的主持人身上，扩音装置将他的话语传到每个角落，莱昂在昏暗的光线中不引人注意地回到台下的座位。

　　“那么，现在介绍的是接下来的测试者——她是父母被无信者驱逐后留在荒芜地的无辜羔羊，从小被剥夺了聆听真神教诲的权利，在罪孽横生的泥潭中艰难求生，但感谢真神的庇佑，即使迷雾重重，即使杂音冗杂，她的天性依旧纯洁，依旧向往着父神的光辉。”

　　大屏幕上出现了海蒂灰色兜帽下完美无瑕的面孔。

　　“她是被驱逐的圣教徒的后代？”莱昂问。

　　“我又不是自由联盟户籍管理局退休的。”伊万冷淡地答道。

　　伊万之前供职的机构归属于星际联邦，这点他从来没有隐瞒过，而海蒂作为记者而活跃的范围都是自由联盟。

　　星际联邦，自由联盟，新亚细亚帝国，加上神圣天国，是如今宇宙中四个最主要的联合政治体，其余零星的、游离其外的地区，跟四大政治体相比只是微不起眼的星尘。

　　莱昂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真有趣，一直号召反思大驱逐运动，抵制潘多拉的自由派人士，要靠通过潘多拉测试来表忠心？自由联盟五年一次的潘多拉强制测试，竟然没有将她丢进驱逐列表吗？”

　　分裂战争初期，圣教徒一度占据了联邦大约三分之二的行星系，占据了自由联盟二分之一的行星系，对占领区域中不肯皈依的非教徒采取了非常严酷的控制手段。

　　而联邦方面虽然紧急戒严，将有通敌嫌疑的公民按社区进行隔离，屏蔽网络通信，但仍然有无数的圣教徒喊着圣神/的名字，驾驶汽车绑着燃烧/弹冲进人群。

　　一切商业性的、娱乐性、政治性的聚会都取消了，一切能够取消的群体活动都暂停了。但是疯狂的信徒们还是想尽办法冲进幼儿园冲进医院，冲进一切可能聚集着大量人群的地方。

　　联邦政府不得不摒弃政治道德的束缚，秘密成立了一个临时小组来研制检测工具。临时小组囊括了当时最顶尖的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神经学家、脑科医生、计算机学家，短短十天，PDR测试工具就结束研发测试进入了使用阶段。

　　工厂加快速度昼夜开工，检测仪在流水线上以最快的速度生产出来，随着PDR测试数量稳定在十万次/日，联邦突然重新焕发出生机，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效率和活力。

　　联邦政府终于站到了跟叛军一样的公平起点，在稳定的后方工厂、科研机构的支持下，有条不紊地展开攻击、俘虏交换、谈判等军事行动。

　　战争结束后，潘多拉研制小组人员都被授予一等军功章，PDR测试被纳入联邦安全法，规定所有社保系统内公民都要定期接受测试。

　　没通过测试的教徒，不会像战争时期一样被丢进矿产星上的集中营，而是送上航标被定为神圣天国的废旧飞船，史称“大驱逐”。

　　由于被检测出的隐藏信徒数量的逐年降低，星际联邦将PDR测试频率固定在了是三年一次。人们都开始淡忘这项检测的意义，将其视为同心电图测视力等一样无聊的体检项目。

　　至于一向拖沓的自由联盟，测试间隔是五年。

　　也就是说，海蒂在自由联盟接受的最近一次测试，最远可能是在五年前。

　　“究竟是时间足够转变很多事情，还是联盟的执行上出了问题呢？”莱昂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海蒂。

　　这位在自由联盟拥有无限风光的明星记者穿着灰袍，端坐在潘多拉之盒的正前方，她瞳孔的每一丝变化都会被高频率扫描仪捕捉。

　　现场的大屏幕毫不吝啬地给了海蒂那双美丽眼睛一幅巨大的特写，潘多拉测试仪投射出来的光速般闪烁的信息，在她碧绿的瞳孔中流转，仿若高能电子流击打在行星磁场上，掀起波澜壮阔的极光之幕。

　　极昼与极夜交替，潘多拉静静运转，海蒂异常坦然地坐在原处，姿态放松，自信地让摄像头捕捉她眼中的每一丝情绪。

　　那里面绝对不存在紧张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