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门佣兵所》漠北桃花

4、天国的屏障1

　　星元126年6月28日，一批来自新麦哲伦号的乘客，抵达了神圣天国唯一对外开放的空港赛迪那。

　　神圣天国为新麦哲伦号的游客们安排下榻的花园式酒店叫天堂山，是赛迪那空港乃至整个神圣天国中，唯一一个能够承接外界游客的酒店。

　　天堂山酒店是一座千米高的巨型建筑，环状的楼宇地基围绕着正中的巨大水池，墙体留出种植花木的空间，整座建筑鲜花盛开，绿意盎然。

　　植物品种的选择，完全复制了《圣诫》中对“圣山”的描述。

　　整座建筑最让人瞩目的，是楼顶的悬空泳池。泳池差不多有地基的一半大小，选用透明的高强度玻璃和金属架构建，荡漾的水光和支撑钢材的交错几何形状，让整个泳池看起来像是悬浮在立体花园上方璀璨的水晶皇冠。

　　泳池的正式命名是“天国水晶”。

　　天国水晶有上百个浮在水面的平台和连通这些浮台的路径，四周则是透明度的高强度玻璃，潜水进入水底后，宛如漂浮在天空中，低头便是宛如天国圣山的景色，向远处眺望，则可以整个空港的美景。

　　“真是有趣。”在游客们的惊叹中，伊万发出了一声格格不入的评论。

　　“嗯哼？”

　　“8年的战争和持续25年的封锁隔离，脱离人类主流社会几十年，科技落后至少十五年，经济文化更是大幅度倒退，可是在庞大精密的人造建筑这一块，却还是遥遥领先。这难道不有趣吗？”

　　莱昂摇头，“这算什么遥遥领先呢，不过是唯一一个用来充门面的。”

　　神圣天国在战后首先开放游客签证时，选择了赛迪那空港这块距离其人口聚居星系较远的飞地，除了政治和军事的考虑外，也要考虑游客吸引力。

　　天堂山酒店这座新时代奇观建筑就是吸引游客的底气之一。

　　游客们的三日行程大多局限在天堂山酒店内，每天上午参观一个景点并迅速返程之后，游客们整个下午都可以在天空水晶上惬意地游荡。

　　莱昂和伊万也不例外，他们选择坐在浮台岛上的躺椅上，一边喝着冰镇饮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两个人没有去游泳，是为了接头收货人能更轻松地找到自己，同时，莱昂表示他的审美无法接受酒店提供的特制泳衣。

　　按照圣诫的规定，人们穿着的服饰必须完全遮挡身体，并在补充法规中对不同服饰包括泳衣的具体形制都进行了严格规定。不遵从者可以被纠察队当街鞭打，判处一个月到半年的苦刑，能证明自己属于被迫违反（如遇到意外被不可抗力强行破坏衣物）时可免于处罚，也需要缴纳一笔罚款。

　　虽然天堂山酒店拥有一项新签署的旅游条例给予的教规豁免权，但游客手册上还是建议游客遵守圣诫及相关法规。

　　天空水晶四处播放着代表性的宗教音乐，旋律圣洁空灵，略有催眠效果，整体上跟天国水晶的气氛很是协调。

　　莱昂的兴致很高，一边跟着旋律哼，一边随口翻译了古巴别语歌词。

　　“愿您的旨意在人间通行无阻，您的愤怒即是法律的准绳，您的愉悦便是道德的表率，愿我们行走在人间，如行走在您的圣山。”

　　伊万静静听他念完后问，“你对地球时代的古老流行文化的变态了解程度是从哪里来的，纯粹是因为爱好吗？学校的历史文化课里可不会包含这么细节的部分。”

　　“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形式的学校教育。按通常的说法，我就是所谓的‘社会保障局和义务教育的落网之鱼’。”

　　莱昂咽下一大口不含有酒精的特制饮品，把脸凑到伊万的肩膀上说，“嘿嘿，亲爱的搭档，你终于意识到增进了解的重要性了吗？说起来，我们作为搭档一起工作，已经一个月了吧，同吃同住同睡却连最基本的……”

　　“你最好把同睡这项去掉。”伊万瘫着脸说道。“就你刚才的举动，已经足够这里的纠察队来把你扔到火刑架上了。”

　　“放心放心，豁免权，豁免权！”说是这么说，但莱昂还是把下巴撤离了伊万的肩膀，仰头一倒，坐回到自己的躺椅上。

　　他懒洋洋地说，“虽然我没上过学，也知道《圣诫》里并不存在性骚扰的定义，更不用说对性骚扰施加处罚了。”

　　“因为骚扰会被直接算做通奸，双方都会被送去训/诫室完成一个流程的禁闭，禁闭的体验项目中包含一系列鞭打和挨饿。至于同性恋，连禁闭都不用关，直接拉到银月广场的柱子上烧死就好了。”

　　“既然说到公共场所行为规范，你看那里——”莱昂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他举杯示意的方向，是一个斜倚在躺椅上的女人。

　　女人全身笼罩着一层灰色的布料，通常会让人显得灰蒙蒙的压抑制式服饰，却让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更加凸显。

　　她斜靠着躺椅舒展身躯的样子，慵懒至极，性感至极，包住鬓角额头的丝巾没有遮盖住她的美丽容颜，却像衬托花朵的叶子一样，彰显出她完美的面部线条。

　　伊万沉思片刻，“有些眼熟。”

　　莱昂迅速扫视了一遍女人的面孔特征，呵呵笑了一声，“记忆迷宫已经帮我找到答案了。你要不要做一套我独家发明的记忆训练？虽然你已经粗暴地拒绝了很多次。”

　　伊万切回正题，“看你的表情，她的身份似乎有个可怕的答案？”

　　“光是‘可怕’这两个字可不足以形容海蒂·默拉多克。她在某种意义上比一个特种兵整编师还要棘手，是会让人忍不住产生‘要是能杀人灭口那一切都轻松多了’的可怕想法的那种恐怖存在。

　　政客、财阀、明星都曾在她面前瑟瑟发抖，因为她有着足够颠覆毁掉一个名流、使财团破产、甚至颠覆一个政权的能力。”

　　伊万用沉默表达了对莱昂夸大其词吊胃口行为的抗议。

　　莱昂接着说下去，“她是自由联盟新时代报的明星王牌记者，超级模特的出身让她有相当高的公众知名度和社会影响力基础。她头脑敏锐，口才犀利，无论是公开质询还是电视辩论都表现得极其出色，作为记者的人气比做模特时还要高，甚至一度在民间调查中被票选为最有希望进军政坛的女子No.1。”

　　“只不过，自由联盟在一年前跟神圣天国恢复邦交时，她开始鼓吹宗教自由，呼吁禁止潘多拉测试，反思战争和大驱逐，甚至将大驱逐定性为反人类罪行。这让她的拥护者们分崩离析，走向两极分化，一些继续狂热支持，另一些则……”

　　伊万默默重复着几个重要的关键词，“海蒂，记者，自由派，反潘多拉……哦。”

　　“想起来了？”莱昂问。

　　“嗯，我看过一份官方文档。”伊万的语速稍微放缓，“是联邦方面洗清她间谍、涉黑和行业违规嫌疑的例行审查报告。”

　　“这文档的可靠性我有点怀疑啊……”莱昂谨守人际交往的基本界限，没有追问文档细节，也没追问伊万是以何种身份看见文档的，而是再次看向女记者海蒂·默拉多克。

　　一个刚刚从泳池边爬上岸的男人已经坐在了海蒂旁边。他穿着长袖长裤的泳装，有点类似于冲浪服，但更宽松保守，多了一些避免暴露身材曲线的设计。

　　也不知时尚界出身的海蒂内心对这种噩梦般的服饰设计风格如何评判，看起来她是个非常擅长控制情绪的人，她含笑的碧绿眼眸中只有专注，认真地聆听着男人滔滔不绝的讲述：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用实际例子证明圣教对待女性的独一无二的优越性，一定能够将那些污蔑我们残害女性的言论彻底打垮。当你体会过被保护在家中的感觉，安静地不受外界打扰地生活，静静地享受跟丈夫孩子的生活，跟教中的兄弟姐妹们互助友爱，就会知道真正残害女性身心健康、剥夺女性自由尊严的恰恰是无神论者和异教徒。罪恶的资本家让女性出门打拼，抛却了自尊，丢下温柔，被金钱腐蚀，他们才是真正的残害女性的恶魔。”

　　“时尚界用光线靓丽的表象迷惑了女人们的判断力和意志力，资本家用金钱和虚假自由鼓励她们走出家门出卖自己。当她们抛头露面走出家门，用跟出卖□□没什么区别的方式去赚取金钱时，她们已经彻底失去了自由。当灵魂和自尊都已经卖给了金钱时，又怎能称得上是自由的呢？”

　　“这是否有些过于极端保守呢？”海蒂认真倾听的面容上，眉头微微皱起。

　　虔诚的神国男子立刻摇头否认，“不，我不是保守派，只是在这一点上意见一致。请不要认为我在苛责你们，任何一个不幸出生在异教徒家庭中的人，没能获取听取真神教诲的机会，她们的堕落都是被动的、无奈的。她们只是被环境洗脑，遭到了精神荒漠的压抑迫害。就像一个在丛林长大的狼孩，他被野兽抚养长大，没机会学到神赐的语言，但这不是孩子的错。我们能因此把他当做野兽看待吗？不，我们要将他作为人来看待，教诲他们拯救他们……”

　　“所以你认为需要拯救所有的异教徒对吗？”海蒂嘴角含笑地问。

　　“这点我跟保守派是不一样的。我认为，不光是女人和小孩，哪怕是成年的男人，任何一个背负罪孽的人，都理应给他们接受真神教诲的机会。”

　　接下来，是一段冗长的不同流派关于圣教教义分歧的讨论。

　　“对一个模特出身、记者事业做到行业顶点的女人说什么时尚和职场的迫害，就不怕被一脚踢进水里吗？”莱昂忍不住小声吐槽，“哎，还以为能听见什么火爆热情的内容，结果却比斯黛拉学院里80岁教授的中世纪历史选修课还要腐朽无聊啊。”

　　“哦？你这条社会保障局和义务教育的落网之鱼，竟然还听过斯黛拉学院的历史选修课？”

　　“斯黛拉学院的历史选修课吗？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莱昂摊了摊手，“现在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还在看她，还看得这么专注？”

　　“我在观察她的身体……”伊万斟酌了下字句，“从肌肉线条来看应该长时间锻炼过格斗技，很大概率是一种综合了散打和柔术的一种实用格斗技……”

　　“裹得这么密不透风了，你竟然还能看得出来？”莱昂坏笑着挑眉，“我倒是能看出来她的罩杯大概是——”

　　他眯了眯眼睛，视线地向某个方向移去。与此同时，美丽的金发女记者好像感应到了他的视线一样，转头看向了两人。

　　“你被发现了。”伊万啧啧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