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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备前长船长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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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入室,备前长船长义的修复很顺利。
眼看着刀刃上的裂痕在灵力的注入下,慢慢恢复,重回完好的状态。流歌收回手,长长松了口气,望着打刀光洁的刀身微微有些恍惚。
一旁狐之助注意到审神者额头上的冷汗,和昏黄的烛光下显得蜡白的脸色,忧心道:“主人,你看起来很疲惫啊,是不是灵力损耗太多了?”
“啊?”流歌回过神,忙摆手,“没有没有,跟灵力没关系,就是手举的时间太长,有点酸了。”
“……”头一次听说审神者还会在修刀的时候手酸。
“额,还有就是饿了。”看到狐之助满脸不信任,流歌又补充一句。这倒是大实话,中午就没吃东西,下午虽然在咖啡厅坐了一会,但她根本没兴趣跟源相雅那家伙喝下午茶,满脑子只琢磨怎么套点有用的信息和掏空对方钱包来着。如今忙到快凌晨,仍粒米未进,流歌松懈下来就觉得一种莫大的空虚从胃里一路袭击上大脑,天旋地转怕是要低血糖了。
但现在还不是去吃饭的时候。流歌带着刚修好的刀又转去了锻刀室,那里有召唤刀剑付丧神的特殊法阵。虽然唤醒已存在的付丧神和平时注入灵力召唤新的付丧神有所差异,但阵法是相通的,只需要换一道符即可。
想到这,流歌还有点小激动,在路上对狐之助喋喋不休:“这道符我还只在审神者的工作手册上看到过呢,一直没机会用,没想到今天头一次要用上了啊O(∩_∩)O~~”
狐之助:“……”这突然兴奋的语气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
锻刀室,召唤付丧神的法阵前,流歌仔细绘制好符咒。检查一遍无误后,她望着已摆在阵中央的打刀,再次微微出神。
相似的刀,让她想起第一天担任审神者时,就在这间锻刀室,这个法阵前,她选择了自己的第一振刀,怀着仿佛朝圣的肃穆心情,将召唤的符咒贴在泛着微微青光、如冰雪铸就般美丽而凛冽的刀身上。
摇头挥散杂乱的思绪,她将符咒贴在眼前的刀上,注入灵力。
法阵发出莹白的光,平地激起灵力波动的气流。被风搅碎的法阵光芒在空中犹如飞樱般盘旋,围住中央那道由光渐渐拉伸成的人影。待樱花散去,法阵中露出付丧神显现的身影。
流歌端详着眼前面容清隽的付丧神——的确与那个人很相像啊,却又有着一眼就能区别出的不同。他的发色,相比灿烂的金色,更接近淡一些的亚麻色;五官虽然近乎相同,但与那一位凌厉的美感不同,眼前人的面部轮廓要更柔和,眼瞳也非碧绿,而偏近一分青蓝,仿佛山顶湖泊。
流歌不自觉的松口气。他们有如此多的不同,竟让她稍稍有些安心了。
付丧神也在打量眼前的审神者,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犹如一盏温茶:“您好,我是备前长船长义。请问,您是我的主公吗?”
嗯嗯,声音也不一样嘛……哎,等等,他刚说什么?
流歌眨眨眼,觉得自己大概因为饿晕了头所以听错了,不好意思地问:“抱歉,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付丧神和善地笑了笑,又重复了遍:“我刚刚说,我是备前长船长义,您就是我的主公吗?”
“……哈?”
主、主公???
不对吧兄弟,你这剧本台词不对吧!不应该是“我在哪,你是谁,你要干什么”这类吗???
付丧神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审神者脸上的笑容僵掉了,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刚想问,审神者大人突然动了,向他脚下饿虎扑食般扑去,吓得他忙向后连退几步,然后发现,对方是在以一个极不雅观的姿势,捡起地上一张掉落的符咒。
流歌翻开那本审神者工作手册,巴不得拿放大镜来一个字符一个字符的看,反复检查,再三对照,终于确认自己的确没有画错符——如果真有错,那就是这本书错了。
可现在的情况怎么回事?她大晚上连饭都不吃,就是想抓紧唤醒这位捡来的付丧神,好尽快问话。然而对方这反应……怎么好像刚被召唤来的新付丧神似的,还认自己是主公?不要啊,她可没打算在本丸真添这么一把刀啊!
冷静一下,千代流歌!也许这只是付丧神刚刚苏醒后出于本能的问话,并不是自己把他召唤来的!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失忆?
的确,工作手册上并没有提到重伤沉睡的付丧神,被重新唤醒后会是怎样一个精神状态……考虑到付丧神实际是由灵力具现而来的,本质算是灵体,那么当灵体严重受损时影响到记忆……也是有可能的……
备前长船长义安静地看着这位审神者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他面前走来走去,面部表情的表演非常精彩。待她终于不来回晃了,像只断了线的木偶呆呆望着他,付丧神再次打断尴尬的沉默:“主公?”
“请别叫我主公!”少女激烈的反应令他吓了一跳。流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歉意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情况有点复杂,你听我慢慢跟你解释!我真的不是你的主公,请相信我……”
“嗯,我明白了,审神者大人。”备前长船长义善解人意地改口。
他注视着这位有点孩子气的审神者。她一脸纠结的样子,嘴唇张开着,似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漆黑的眼瞳定定望着他,里面跳荡着金红的烛光。
于是,他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突然,少女向后踉跄了一步,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双手捂住脸,发出委屈的哭声:“狐之助,我好饿啊TAT”
备前长船长义&狐之助:“……………………”
流歌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三日月宗近正坐在观测室待客的长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阅读。她才想起自己竟让这位长者等了自己一晚上,懊恼地一拍额头,随即双手合十道歉:“对不起,三日月先生,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主公,这本书还挺有趣的。”身着深蓝狩衣、姿态如平安京贵族般优雅的男子轻轻扣上手中的书,微笑着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到流歌身后跟着的看似熟悉、实际却陌生的付丧神身上,微微闪过一丝诧异,“这位是……?”
“您好,三日月宗近殿,是吗?我是备前长船长义。”气质温和的青年自我介绍道。
“哦,是备前长船长义啊,你好你好。”三日月笑吟吟地回应,目光又转向一脸纠结的审神者,“本丸今天新来了这样一位刀剑男士,我倒未听说呢。是主公刚刚锻出来的吗?”
“我不是,我没有……”流歌表情疲惫。
“审神者大人说她不是我的主公呢。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也在等审神者大人解释。”备前长船长义微笑着回答。
“我可以把饭吃了再解释吗?”流歌已经一眼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粥碗,内心雀跃得差点喊出来:光忠麻麻万岁!不等俩位付丧神的回应,她已经扑到桌子前,极不注意审神者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备前长船长义&狐之助:“……………………”
三日月宗介:“哈哈哈,看来主公今天真的辛苦了。”
终于填饱肚子的流歌,总算想起来要重新端起审神者端庄得体的形象——虽然她平时端的其实也不是很好。看看俩位已经耐心等待她多时的付丧神,她思琢半晌,叹口气,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从上午收到那只求助的纸鹤,到和狐之助在A0134本丸的遭遇,再接着政府暂时还未发现这件事,以及备前长船长义的来历,她都一五一十地说出。听完她的解释,备前长船长义陷入长久的沉思。
“如此说来,主公你认为,备前长船长义是因为受损严重,而失去自己本丸的记忆了?”三日月慢条斯理地问。
“我觉得就是这样。”流歌坚定地说。
至于他真的是自己召唤出来的这种可能性?不存在的!才不承认!
“哦呀,那可不妙了。主公忙碌一晚,就是想从备前长船长义这问出A0134本丸和它的审神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这样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呢。”
“你不要再说了,老爷子,我知道啊。”流歌再次捂脸。
“给您造成困扰,我很抱歉。”备前长船长义这时开口道,“不过既然您说我是A0134本丸的刀,那我会努力回想起我自己本丸的事情的。”
“……谢谢你,”少女松开手,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长义君。”
“那接下来,主公打算怎么办呢?”三日月再次问道。
“……A0134本丸的审神者我是不会不管她的,也不能上报政府。”流歌说,注意到狐之助张口欲言,用眼神制止了它,“不止不能上报,还要尽量瞒住政府。”
“A0134本丸的灵力还在运作,我确定审神者没有死。她的纸鹤既然把我带到她的本丸空间,那她很可能就还在她的本丸里。而且……她向我求助的是‘救救他们’,A0134的刀剑们,我就不能不管。”
她还记得在A0134遭遇的那位压切长谷部所说的话,脑海里隐约已有一个猜想。
“三日月先生,你见多识广,知道刀剑男士变得像时间溯行军一样是怎么回事吗?”
“变得像时间溯行军一样……”三日月正在把热水注入茶杯里,捧起来,呷了一口,“大概是暗堕吧。”
“……暗堕?”流歌微微一愣。这个说法,她一直以为只是一个在刀剑之间流传甚广的鬼故事,因为……时之政府的官方数据库里,并不存在“暗堕”这个名词。
“暗堕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刀剑男士中,发生的频率并不稀少。”三日月平静地陈述着,仿佛他只是再平常不过地闲聊,而非在说一件其本质令人毛骨悚然的事,“至于暗堕的具体原因,就说不清楚了,毕竟没有官方说法嘛,哈哈哈。”
“……这可不是能笑出来的事啊,老爷子。”流歌喃喃。既然“暗堕”是真实存在的,那这样与各本丸与刀剑男士关系重大的事,却在官方数据库里毫无痕迹,只能说明一件事:时之政府在刻意隐瞒。
但为什么要隐瞒?是怕引起骚动,还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原因?流歌想起她对暗堕后的压切长谷部的第一印象——时间溯行军。
然而时之政府的目的对目前A0134本丸这件事并没什么意义,只是更坚定了流歌要隐瞒的决心。她依然嘱咐狐之助查找关于“暗堕”的信息,只是这次范围不要再局限于政府的数据库,而要扩大到民间网络。
“明天我还是要再去A0134本丸一趟的,毕竟并未真正走到本丸内部。”流歌说,“我知道很辛苦,但恐怕还是要麻烦长船长义君你一同去了。我想……这样也许能想起来什么。”
“好的,审神者大人。”备前长船长义应道,“我会尽力。”
“另外,长义君……”接下来的话有点难以启齿,流歌犹豫着,还是做出决定,“我们会很快找到你的审神者的,我想你大概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所以……就不想把你再引见给本丸的其他刀剑男士们了,免得分别时再伤感。”
流歌有些心虚地说出这些话,自知不想让别人知道备前长船长义是为了另外一个难以说明的原因。算她私心太多吧,她无意伤害这位无辜的付丧神,但有些事,总要做个选择。
三日月旁听着审神者的解释,悠悠喝茶,不予置评。
“所以,这几天就委屈你先暂住在我这里的。”流歌不好意思地说。
“住在审神者这里,这不叫委屈吧?”备前长船长义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不让人感到一点为难。
“哦呀,这发展倒始料未及……”
三日月·专业喝茶看戏老人·宗近发出感叹。他话音刚落,审神者突然站起身,立于他身前,漆黑的眼瞳直直盯着他,眼神紧张而肃穆。
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先生……”流歌犹豫着,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是否该说。她不禁摸了摸衣领里被纱布包裹起来的伤口,因为没有过歇息,那里其实一直清晰疼痛着。但真正难忍的并非伤痛,而是……那把寒光凛冽的刀锋不断逼向自己的脖颈时,清晰感受到的死亡逼近的恐惧感,只要稍一回想,身体就不自觉战栗。
她并不想把刀剑们牵扯到自己的私事里。守护历史已经是一件沉重而辛苦的事,让他们为了守护历史以外的事遭遇危险,她实在不愿——这也是她一开始前往A0134本丸时,没有带任何一位刀剑男的原因。
然而……现在她真的逞强不下去了。
“三日月先生,这件事并非您的义务,只是出于我自私的请求,您拒绝也可以的,”年轻的审神者站在蓝色狩衣的付丧神面前斟酌着措辞,声音因为紧张和惭愧而微微颤抖,“我、我想拜托您,明天能陪我一同前往!”
她深深鞠躬,身子停在那里。
安静的空气里能清晰听到三日月轻轻放下茶杯的声音。流歌低着头,不敢抬起。
然后她听到这位总是自称“老爷爷”的付丧神优雅磁性的嗓音,温和地响起:“年轻人偶尔依靠下我们这些老人家,我们也很高兴的。主公,你不必这么见外。”
流歌感到这一天来,一直压在心头的恐惧与不安大半消散了,鼻子一酸竟突然有点想哭的冲动。
她深深吸气,忍住了,再次道谢:“十分感谢您,三日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