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宝莲灯·戬心番外集》一领淡鹅黄

15、海之梦（6）

　　寸心站在几米之外，看着对坐相谈的二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生活中的常娥。和那些离开镜头就瞬间失去光环的女明星不一样，淡妆的常娥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古典美人，一颦一笑都宛若姣花明月，雅致婉约，光彩照人。

　　“你见过杨戬身边有比我漂亮比我优秀的女孩子吗？”寸心听见自己的声音。

　　“有啊，常娥不就是么？”另一个声音冷冷答道。

　　寸心猛地回头，并没有人在身边，只有餐厅里走来走去的设计院同事，有几个认出了她，朝寸心点头示意。再回过头，常娥正把桌上的牛排酱递给杨戬，后者十分熟练的接过来，拧开，再递回去。常娥不认识寸心，杨戬背对着她，一切都那么温馨从容，只有寸心自己呆呆的，手足无措。

　　——你不应该来。

　　寸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听见常娥笑道：“我早告诉过你要防备着那个女人捣乱，结果你还是没躲过去。”

　　——哪个女人？

　　寸心停住了脚步，看见杨戬耸肩：“说起来，我这辈子就没怕过别人，除了她。”

　　——谁？我么？寸心心里咯噔一下。

　　“那我呢？”常娥掩唇偷笑，“也没怕过我么？”

　　“和她比起来，你简直可爱太多了！”杨戬大笑。

　　那笑声像一根根针，毫不留情的刺入寸心的胸膛。她揪住颈间的项链，想挣扎，想呐喊，但身边的人流却像冰冷的水流，塞住了她的喉管。慌乱中，寸心转身逃窜 ，一转头撞上了一个人，滚烫的咖啡洒了她一身。钻心的疼痛让寸心浑身颤抖，但令她更无地自容的是，杨戬闻声起身，跟他一起过来查看的，还有常娥。

　　真可笑，寸心在心底叹息——她是那么的精致完美，而你却是这么的狼狈不堪。

　　“你来了也不打电话给我，我还说等会去接你下班。”杨戬试图缓和气氛。

　　寸心冷笑：“你来接我，我不就见不到常小姐了么？”

　　杨戬愣住，这才看见她身上的污渍，正在摸兜，常娥递了条手帕过来：“用我的吧。”

　　这默契对寸心简直是加倍的折磨，她劈手夺过手帕，径直丢进了边上的垃圾桶。这一来所有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老六第一个醒过来，招呼围观群众：“都散了，散了啊，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吃饭。”

　　“别走啊！”寸心冷笑，“留下来加一下常小姐微信，以后你们想问杨工的睡眠质量，只怕都得靠常小姐的消息了。”

　　“敖寸心你疯了？”杨戬愕然，难以置信的望着寸心，目光中满是震惊，周遭的人窃窃私语，越发让他觉得无地自容。平常的寸心即便是盛怒之下也都能保持着起码的自持，这样无理取闹到近乎刻薄的话，杨戬从未自寸心口中听过。他的唇线死死抿着，半晌才伸手过来，“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慢慢说……”

　　“用不着！”寸心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她已经不在乎杨戬怎么想，也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只想甩掉压在心头的大石，痛痛快快的发泄自己的愤怒——你们不是都觉得我“不够可爱”“无理取闹”么？那我就彻彻底底的撕开大家的面皮，你、我和她，都不要装下去了！她扯下“海之梦”，奋力丢给杨戬，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这是属于你们俩的东西，我不要了！”

　　夜晚的华灯在寸心的泪眼中模糊一片，她自己也不晓得跑出了多远，然而杨戬并没有追上来。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走，寸心的双脚开始麻木，可是她的全身上下，从心底到指尖，又有哪一处不是麻木的呢？

　　“杨戬说你肯定在这条街上，还真叫他猜对了。”敖听心从后头赶过来，拍了拍寸心的肩头。

　　“他叫你来的？”寸心格外的平静。

　　“他说你不接他电话，看手机定位发现你在这边。”听心上下打量着她，无奈的一笑，“你啊，还没结婚就闹得天翻地覆，要是结了婚可怎么好？”

　　“不会结婚了。”寸心摇摇头，“从一开始，结婚就是我提出来的，他根本是被迫的，但是他从来不说。我们俩就是这样，有太多的事情他不肯说，收收埋埋，这样的男人我怎么能嫁？我们俩在一起，就像给‘海之梦’强行配了个不属于它的搭扣，强行扭在一处，是不会长久的。”

　　“可是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

　　“比得过常娥么？”寸心凄然笑道，“不管多少年，在杨戬眼里，常娥才是最完美的，而我只是不得不屈就的替代选择。有‘女神’珠玉在前，我就算跟他过一辈子，也不过是徒增彼此的遗憾而已。”

　　听心没有立即答话，沉吟片刻方道：“那你说，杨戬为什么不直接追求常娥，而非要和你将就着呢？他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啊！”

　　“那我怎么知道？”寸心越说越激愤，“也许是常娥拒绝过他，也许是他觉得追求母亲的朋友于礼不合，也许我只是个愚蠢而不自知的备胎……总之这不再是我的问题了，我累了，我退出了，我！不！干！了！”

　　“所以，你终究没有和杨戬开诚布公的谈过，对么？”听心问道。

　　“现在这点还重要么？”寸心反问。

　　于是听心没有再问下去。

　　“我刚才打电话给杨婵，她没接。”寸心不胜压抑的透了口气，“四姐你帮我带个话给杨戬吧——请他帮我保管好‘海之梦’，我尽快筹钱去赎它。”

　　既然分手了，寸心也没有了留在这座城市的理由，她干脆利落的跳了槽，搬了家。堪堪收拾好新居的那一晚，胡妹找上门来，贴心的她特特请了假，打算多陪寸心几天，还带着满满一大包的糟鹅掌和婆婆自家酿的米酒。

　　“男人没鬼用，关键时刻还得靠姐妹！”微醺的寸心瘫倒在沙发上。

　　胡妹宛然一笑：“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靠不住。”

　　“是是是我忘了，你才刚刚上岸。”寸心伸了个懒腰，“看来以后我只能和我四姐相依为命了。”

　　“说的好像我愿意照顾你似的。”敖听心敲门进来，毫不客气的捞起一只鹅掌，又熟门熟路的去厨房取了只杯子，给自己倒满米酒，这才在沙发上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笑道，“你当初跟杨戬跑路的时候，把我这个四姐丢在脑后，现在一脚踹了杨戬，又想起我这个四姐好了……巧言令色鲜矣仁，我才不要相信你！”

　　“大概是色令智昏吧？”寸心讪笑，“现在想想，姓杨的也就剩长得好看这个优点了。”

　　众人都没说话，倒是微启的门缝外，有把女声弱弱的回答：“长得好看算优点么？”

　　大家看时，却是杨婵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寸心姐，你不会把我赶出去吧？”

　　“那当然了！”寸心故作生气状，不过两秒就破功，招手道，“进来吧，我跟你哥分手，又不是跟你分手！”

　　杨婵顿时释然，一瘸一拐走进来笑道：“我从小就听他们说，我有个长得那么好看的哥哥，将来肯定谁也看不上，但他们不知道——就是因为看见我哥那样，我现在觉得我谁都能看得上！”

　　胡妹笑得东倒西歪，听心笑得噎着气，点着杨婵的额头：“小傻瓜，你这是杀人一千，自损二百五！”

　　寸心却看见杨婵走路的姿势，诧异道：“你脚怎么了？”

　　“前几天不小心崴了。”杨婵似乎不太想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瞧着寸心面色不错，试探道，“其实我哥……”

　　“你要替他说话，你就给我出去！”寸心板起脸。

　　杨婵缩了缩脖子，做了个封嘴的手势。其实这些天杨戬打过无数次电话，但寸心早已换了号码。为了不让他找到定位，甚至连从前的手机都锁进了抽屉，还特意把杨戬的号码和邮箱都拉进了黑名单。

　　“你们谁要敢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那厮，我就和你们绝交！”敖三小姐认真的警告。

　　“那他要是来B市找你呢？”杨婵不死心的问道。

　　“那我就跟公司申请去非洲拍野生动物！”寸心毫不客气的答道。

　　小姑娘瞬间噤住，还是听心淡淡道：“能够相忘于江湖也挺好的，不然他真找过来，我还真怕寸心这傻丫头把持不住。”

　　“四姐！”

　　寸心一爪子挠过去，却被听心成功躲开，啃着鹅掌还不忘补刀：“我就说嘛，没人会死等着让你打的。”

　　薪水高的工作，自然压榨也狠，寸心很快体会到了这点。除了没日没夜的工作之外，连节假日都难得好好的在家休息。寸心扛着摄影包，睡眼惺忪的跟在同事身后，她今天要跟拍一个人物专访——杂志社的大股东，身价上亿的女企业家，据说对广大女读者有“特别的激励意义”。

　　“但你们千万别提她离婚的事。”编辑千叮咛万嘱咐，“这还是业内秘密，惹翻了金主，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呵，没有人性的资本家！

　　寸心腹诽着，但此事毕竟和她无关，因此只打算当个无情的拍照机器，谁知一进门，敖三姑娘的眼睛便瞪圆了——

　　这个女人，寸心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