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宝莲灯·戬心番外集》一领淡鹅黄

14、海之梦（5）

　　蓝钻还是那么的耀眼，但搭扣上头那枚小小的新月，仿佛没有上半张脸的一张嘴，无情而诡异的嘲笑着寸心。

　　这原本不是个大问题，甚至不应该成为一个问题，这样的小细节如果发生在别人的身上，寸心可能只会笑一笑放开手，根本不会在乎。但“杨戬”两个字，总是能放大寸心那颗平常小到不存在的好胜心，他越是不想说，她就越是想知道，越是要从各个角度去分析一切蛛丝马迹，然后再根据杨戬的反应加以近乎臆测的剖断。

　　“你这是有病，迟早要把你自己坑进去！”听心骂过她。

　　但寸心无法克制。她一路从婚宴会场忍到回家，已经觉得大脑涨得像个充满氢气的气球，只要一点儿火星，立刻就会“砰”的炸开！

　　杨戬没察觉到空气的不对劲，一边摘着领带，一边问道：“周末我带你去银行存项链？”

　　“明天一早我自己去。”寸心咬着牙。

　　“明天就去？”杨戬诧异道，“你不是不想挤公交么？还是等我开车……”

　　“用不着！”寸心粗鲁的解开项链，毫不吝惜的丢在妆台上，“眼不见心不烦。”

　　杨戬的手停住，回头看看她，这才发觉有异，走过来将项链拿起，整理好放进盒子。寸心的脾气一向来去如风，这在他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通常要做的只是岔开话题，聊着聊着她自己就忘了，于是杨戬想了想，温声道：“回头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拜见你父母？”

　　寸心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扭过身去赌气道：“不用想了，我爸连门都不会让你进的。”

　　“那也要去。”杨戬扳过她肩头，“结婚是人生大事，就这么背着父母办了，总归不是为人子女的本分。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和父母当面禀报了，你还来得及，要学会珍惜亲情。”他说的格外恳切，又带着无可名状的惋惜，饶是寸心憋着火，也不免替杨戬心酸，只得低低应了声“好”。

　　见寸心神色渐缓，杨戬也松了口气，他明天还要早起，于是自去洗澡，寸心卸妆的时候，那边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条信息轻轻弹了出来：

　　“你记住，不是所有女人都会无理取闹，我就不会——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需要浪费精力去破坏形象。”

　　谁无理取闹了？我么？？？

　　寸心原本松弛下来的神经立刻绷紧，一把抓起手机，滑开消息，那号码却没有署名。

　　脑海中警铃大作！

　　——杨戬是很少和寸心或杨婵以外的女人闲聊的。能够用如此托大的口吻和杨戬说话的女人，寸心更是破天荒第一次见。她瞬间想起了今日婚宴上杨婵的反应……所以那晚在电话里开导杨戬的很可能压根就不是杨婵，而是这个女人！

　　名字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那号码又发来一条：“下周我们吃个便饭，谈谈项链的事。”

　　“当啷”！手机被寸心丢在了狗儿的水盆里。

　　“这是哮哮干的？”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杨戬一头雾水。

　　“不，是我。”寸心一脸嘲讽，“常小姐在纽约的工作室倒闭了么，要回中国来讨生活了？”

　　杨戬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看见湿淋淋的手机时难以置信的神色反而平静了，叹口气坐下来：“她临时有个展览回来办，所以我正好……”

　　“正好瞒着我么？”寸心冷笑。

　　“你一直不太喜欢她，但这是你祖母的遗物，常娥又是我唯一信任的珠宝设计师，我认为交给她会比较妥帖，所以就……”

　　“就顺便跟她取经来糊弄我？”

　　“怎么能说是糊弄？”杨戬一怔，“常娥是拿过大奖的，何况你不是也很满意么？”

　　“那为什么不事先就告诉我？”

　　“我是怕……”

　　“怕我太无理取闹？”寸心猛地起身，“我看常小姐除了是设计天才之外，要不要考虑再开个心理咨询工作室，这样万一设计灵感枯竭，还能靠挑拨离间维持生计！”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杨戬压着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常娥，但她是我母亲的朋友，也是我们兄妹的恩人，我和她正常交往而已，你何必这么阴阳怪气？你平常不是这么小心眼的。”

　　“‘小心眼’也是她给我的形容词吧？”寸心嗤之以鼻，“你们这么‘正常’的朋友，为什么交往还要遮遮掩掩？”

　　“所你就翻我手机？”

　　杨戬望着她，眼中失望的神色再难掩饰，须臾方道：“算了，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不怕你翻。”

　　“杨戬……”

　　“听我说完！”

　　杨戬很少会为了一件事解释这么多，今日已经是破例，更何况其时临近午夜，习惯按时就寝的他早就开始一阵阵头痛，怎奈寸心仍旧纠缠不休，终于忍无可忍，一字一句道：“我瞒着你请常娥设计搭扣，这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追求效果，却没有顾及你的感受，这点我向你道歉。但你也要想想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件小小的事情你要发这么大脾气？为什么我光明正大和朋友交往，却要被你如此猜忌苛责？为什么你连我向朋友告知结婚的消息都要挑剔，那将来是不是还要我和她彻底断绝来往？我其他的朋友是不是也要经你批准？我这是寻找终生伴侣，可不是监狱招聘狱警！”

　　寸心呆住了。

　　她本以为杨戬道歉是为了缓和事态，却不想杨戬口风一转，几个“为什么”接连扣过来，倒像是指责寸心过度干涉他的私人事务了。极少和杨戬争吵的寸心终于体会到了被他针锋相对的滋味，一时间想不出如何反驳，万般委屈涌上心头，眼圈一红便落了泪。

　　“总之那个搭扣我不要！”寸心抽泣着，“我就算是拿根绳子系着吊坠，也不想见到我不喜欢的印迹。”

　　杨戬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自己无比的心累。明明只是一个搭扣而已，难道比不上他主动买下整条项链的心思么？他自问有一千种方式可以吵赢寸心，但这样争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

　　“随便吧。”杨戬抱起枕头被子，决定去客厅睡。

　　随便？寸心瞪大眼睛：“所以你也觉得我是在无理群闹了？杨戬你不明白，这不是什么搭扣的问题，也不是常娥的问题，而是沟通——你和我，缺乏起码的沟通！”

　　“那信任呢？”杨戬忽然停住脚，“寸心，你相信我么？”

　　寸心语塞。

　　这个夜晚在他们各自的辗转反侧中度过，寸心醒来的时候杨戬已经走了，她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心中五味杂陈。寸心要的是事无巨细的沟通，杨戬要的却是无条件的信任，而双方偏偏谁都不肯先踏出一步，给予对方所求，就只是站在原地徒劳的索取。

　　也许四姐不结婚的决定才是对的。

　　寸心发了好一会呆才起身，看着浴室镜中自己重重的黑眼圈，无奈的一笑。

　　像他们以往的争吵一样，这件事之后并没有人再想提起，生活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继续，只是两人都淡淡的，不再说起结婚的话题。如果不是寸心时不时接到婚庆公司的广告短信，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两个月前还在热火朝天的筹备着婚礼。

　　“你那个海滨婚礼的定金，就这么浪费了啊？”敖听心终于忍不住问道，“也不少钱呢。”

　　寸心强颜欢笑：“不用替我操心，这点儿小钱我浪费得起。”

　　“我不是怕你浪费钱，我是担心以后收不到律师费。”听心一本正经，“我巴不得你俩赶紧结婚，然后闹得不可开交，分割财产对簿公堂，我好吃你的人血馒头啊！”

　　胡妹在边上笑得前仰后合：“寸心你平常那么喜欢捶你们家杨工，敖听心她这么欠揍你怎么不打死她？”

　　“她打不到！”听心没心没肺的继续插刀，“你以为谁都像杨戬那傻瓜，站着不动等她去捶？”

　　寸心的眼神都快能杀人了。

　　就在她咬牙切齿的同时，听心推过来一杯茶：“你有跟我较劲的工夫，不如想想，你要是真的分了手，谁会最开心？”

　　“常娥？”胡妹给出答案。

　　“不止！”听心数着手指头，“常小姐我不了解，姑且算是吧，但最开心的肯定还是张百忍，还有我的三叔，寸心的老爸……”

　　敖三小姐不寒而栗：“关键就在这里，我要是分手，我爸能订最近的一班飞机，亲自杀过来押我回家相亲！”

　　听心想了想：“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寸心提起了兴致。

　　听心微笑：“你去把项链拿来，往三叔跟前一献，保证他老人家龙颜大悦，当场就把相亲的事儿给忘了。”

　　“那他能当场逼我和杨戬拜天地！”寸心扶额，“你这叫抱薪救火啊！”

　　胡妹：“讲道理，项链确实你们家杨工买的，收据还是我开的呢。”

　　听心：“就是就是，过河拆桥天打雷劈。”

　　寸心捶桌：“你们俩到底是哪头的？怎么一个二个都帮着姓杨的说话！”

　　胡妹看看听心，听心看看胡妹，最后还是听心收了笑，正色道：“去跟杨戬好好谈谈吧，心平气和的把你想要知道的问题都问出来，看他怎么回答。我觉得杨戬也不是那种吃里扒外的人设，就是做的太多，讲的太少，说不定是你们俩哪儿说岔了，理理清楚就没事了。”她顿了一下又道，“记得选好场地，这很重要。”

　　“那你觉得什么场地好？”寸心懵懂发问。

　　“床上就挺好，”听心促狭的眨眨眼，“毕竟是两口子，床头打还要床尾和嘛。”

　　“对！”胡妹一锤定音，“我亲测有效！”

　　“呸，你俩一天不损我都难受！”寸心啐了声，心里却想起了那晚自己戴着“海之梦”，杨戬俯视着着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