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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转 ...

  •   太子沐浴后半散着头发,今日算清闲,便生出了随意走走的心思,内侍遂夺了随行内侍手中灯笼,应着五月中旬最后一日的晚风竟走到了太子妃阁外。东宫卫见主君前来,刚要行礼,已被太子扬手止住。

      太子便是站在外头望了望,随即转身离开,没想到见到一个宫人急奔过来,临近一看竟是西林。

      西林不想此时碰到太子,手中又捧着几贴膏药,自知躲闪不过,连忙跪地行礼。

      太子打着灯笼盯着她手中之物看了看,问道:“太子妃歇下了?”

      因典药局的宫人是个新当差的,还不熟悉事务,竟让西林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弄好,而宁冉早已困倦,又不知太子要做出什么事来,索性扯谎道:“想是……”西林想了想宁冉独自发呆时的情形,转而改了口,“奴婢方才出去了,不知道阁中如何。”

      太子又问:“太子妃吃桃会起疹子,你怎么也不提醒着些?”

      西林一时愣住,只知太子素来不闻宁冉之事,却突然关心起这件事来,还将此事埋怨于她,只好自认倒霉,正要请罪时已闻太子道:“罢了,也不是你的错。孤去瞧瞧她,也不必通报了。”

      西林搞不懂太子今日是怎么了,见他离去,也只好起身追上他,提了灯笼引他入阁。

      太子妃阁内的宫人见太子骤然驾临,惊慌失措。太子果见薄纱帐中一人背身而歇,随手挥退阁中侍立之人。走近前去,欲揭开床帷,西林终是忍不住低低劝道:“殿下,娘娘睡了。”

      太子知道西林不想让自己见到她的病态,索性住了手,朝阁中仔细细打量,竟觉着清新。因国中皇后已薨,内命妇中以太子妃为尊,可单看这阁中陈设,竟是个文人雅士居所——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应当如此。

      太子今日兴致颇高,西林不知是先给宁冉贴药还是先侍奉太子喝茶了。

      太子看她局促,干笑了一声:“孤随意瞧瞧,你忙你的就是了。”

      西林应了声,揭开床幔,轻轻为醉酒而睡熟的宁冉撩开被子,疹子果真从她白皙的脖颈散开,好在此次只有后脖颈一小片,也不用扰她翻身。

      “还是孤来吧。”太子没忍住,亲自动手将药敷好。他本事无心之举,偏偏让她遭了殃。看着她睡相恬静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大婚那夜,青宫上下尽是喜色,红烛燃了一夜,而太子和宁冉就肩并肩躺在罗帐中说了一夜的话,似乎不知疲劳。

      翌日宫人提醒拜见陛下时,太子看了一眼疲惫至极的宁冉,惊醒道:“我并非好人,若是委屈了你,还请你多担待些。”

      到底是跟了他的人,是自己的妻子了。他低首,吻了她的脸颊,光滑如蛋清,清甜如蜜糖。太子本就不好女色,少去后宫,此时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竟陡生了饿意,可又怕吵醒了她,又强忍着将那旖旎的心思压下去了。

      他随后在一张书案前翻宁冉写的字。因烛火偏黑,西林进来奉茶时,便自作主张给书案前加了一盏灯,太子单薄的眼皮一抬,“孤记得礼部曾说太子妃瘦金体写的好,不成想隶书也是上乘。”

      西林答道:“娘娘原是最爱瘦金的,不知怎的,入宫以来就一直写隶书了,日日都要写上几篇,写完……”

      “什么?”

      “写完后又莫名烧了。”

      太子凤眼一窄,想起当年旧事。

      查了数日都未找到这种字体,原来当日递给他有关物价和具体发放灾粮的条子是她写的。

      那日宁冉易服出宫,自然是可以打听物价,至于那些赈灾粮食,她有表兄在户部任职,想来倒也合理。

      两年前,王贵妃所出三皇子敏王齐晟煦被皇帝指派协理江南水患一事,户部和工部私下齐齐倒向了敏王,暗里更是鲸吞钱粮,又不耻于上疏,言灾民暴动,不得不强行镇压,将私吞钱粮一事掩盖。

      御史台稍有了解,上书弹劾却并未动摇敏王丝毫。事情闹到朝会上,朝臣抓住此事不放,最终演变成近似两党之争的恶劣行径,——无非是认为敏王操行清白之人攻击太子,而认为此事与储君无关之人对那些人反击。

      终究没人理灾区与北镇压的“乱民”。

      东宫乃是太子的东宫,宁冉出宫他怎会不知?无非是派人去护着她,免得她落了把柄在旁人身上,波及的却是太子。

      可宁冉到底有些本事,跟去的侍卫先是被甩掉了数次,后来才在西山一座孤坟前找到了她,得知她去祭拜了一个先生。

      那日之后,罗旭房中便被无名者递进了有关物价的条子与真实的赈灾粮食的具体记录。

      而太子才生出了亲查物价之举,如此,将户部与工部贪赃枉法一事找到了证据。皇帝雷霆之怒,命吏部与三司深追,发现了敏王参与粮草一事,与军将勾结。

      此等祸国谋逆之罪,皇帝下中旨直接赐死了敏王,却因宠爱王贵妃而并未牵连于她。

      太子只觉心神恍惚,如同阁内被夺窗而入的风吹得歪扭的烛火,也不知怎么了?他平生第一次生了愧疚之情。太子松开手中的帖子,笑道:“孤知道了。”

      三日后,皇太子三十华诞。宁冉随他在东宫接受了又臭又长的朝臣叩拜与祝祷,半日下来早已浑身疲惫。

      宴飨时,皇帝携王贵妃前来,一时又是一番酒水穿梭,言笑晏晏。太子瞧着宁冉喝了几杯酒又生醉意,要亲手喂她吃了一颗梅子,她微感差异,先道过谢才双手接过来,也并未放进口中。

      王贵妃宠冠后宫,连敏王之事都未牵扯她,皇帝只说是安抚人心,太子见她安定也并未再将她作孽之事拿出来大肆宣扬。

      座上王贵妃瞧见太子和太子妃这一幕,在皇帝耳畔说了几句夫妻和睦的话。皇帝也抬眼去看,笑了两声后又和太子妃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太子妃做配太子以来,恭谨温顺,实乃我齐家之福。”

      话虽属实,可宁冉并无所出,这点当是她的遗憾。皇帝再次给太子选妃,想来也是因为太子膝下只有一子的缘故。

      宁冉恭维过后偷偷看了一眼太子,却见他一双眼睛饱含温情地望着自己,她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只默默低下了头。

      终于熬到了皇帝感到疲惫时,问太子是否尽兴,太子当然乐意结束这种每年一次的工程,起身谢过诸位,最后和宁冉生舆,送她回去。

      与往常不同的是,太子先登之后转身伸手去拉宁冉的手。

      宁冉呆愣住,太子笑道:“你不累么?快上来。”

      她被太子今日的动作弄得稀里糊涂,索性就着他的手坐定。路上也只是和往常一样,两人各坐一角,太子见她倦态明显,向她那旁移了移,她登时恢复了神情。

      太子见她一个激灵:“你很累吧?”

      宁冉被他方才的话和这句话搞得哭笑不得,已经知道自己很累了却还要明知故问,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他酒量一直很好,喝了皇帝和众臣的酒仍旧没有半分醉意,竟说出了似是醉酒的话。也不去深究,只答道:“是,今晨起的有些早。”

      “难为你了。”

      一行人在太子妃阁外停下时,太子先起身下车,再次朝她伸手。

      宁冉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他今日行为怪异,而自己疲累至极,也不躲闪,便就着他的手下来。她站稳后向他福了一礼:“多谢殿下,请留步吧。”

      太子拉她起身:“我送你进去。”

      说着就拉着她的手跨入她的院子,见她小手僵硬又潮湿,他竟一把横抱起她朝阁内而去,宁冉惊呼下叫了一声:“殿下。”

      太子妃阁中宫人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脸红之余连忙回避,西林此时正在阁中帮宁冉整理床被,见他二人进来,也不敢说话,只呆立在旁。

      太子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见她还是喘着粗气,两手抱住双腿,紧靠在枕屏上,不由叹了一气,随即安慰道:“你不必紧张。”

      西林转身出屋去备茶,可是备好了又不敢入阁,只好捧着茶紧贴着门,试图在阁中气氛紧张时不顾死活闯进去。

      阁中却静的出奇。太子给她扯下了床帷,背身坐在床畔:“我们说说话吧。”

      宁冉也不应声,太子苦笑了一下:“我们可是夫妻,这样……这样也太生分了。”

      “是。”

      太子见她回话,抬眼又看了一眼阁内摆设,笑问道:“你这里太节俭了,我怕旁人说我苛待你。”

      宁冉敷衍了一句:“没有。”

      “你都做些什么?”

      “……养心。”

      太子神情一滞,想要转身看看她,又恐她害怕,索性只背着身子,咬唇半晌。

      养心,养心,是被谁伤了心?又在为谁人伤心?

      太子点点头:“你要实在想出去,再过两个多月是你二十岁生辰,我带你去出去散散心。”

      “多谢殿下。只是我的生辰是二月十三,已经过了。”

      太子心下陡然一沉,忙解释道:“是了是了,孤实在太忙,忘了你的……我其实并未对你的事上过心,根本记错了。”既而自嘲道,“阿贞十岁的孩子都知道你吃桃会起疹子,我三十岁的人竟然不知道自己妻子的痛处。”

      宁冉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个日子是太子元妃的生辰,内心自嘲了一番后便拿他刚才的话回他:“殿下在忙国事。”

      “你不是个俗人,何必说这些花间喝道之语?”太子之后冷哼了一声,自责道:“你为何连句辨别的话都不说?”

      “已经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太子微笑了笑,眸子中多了份喜爱,“我念你当时年岁小,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心里想着谁放下就是了,往后的日子还长,我们就不必这样了吧?”

      “是。”

      “为表诚意,我先来。”太子转过身子,笑颜相对,“我其实是喜欢你的,你嫁给我这么久,也知道我不喜欢那群女人。只是,你的心又在哪里呢?”

      宁冉一改往日的咬牙不语,忽然反问道:“那么,殿下以为我的心在哪里?”

      太子隔着床帷看着被隔出一方天地的人问道:“西山那位是谁?”

      宁冉一把扯开床帷,正视那双被自己举动而略微晃动的目光,波澜不惊道:“她是我母亲给我寻的开蒙老师,于五年前亡于恶疾,因未许配人家,遵其意葬于西山。妾受教于她,不敢忘恩。原本妾不该去的,只是当时出宫打听了一些物价而被贵妃之人跟着,才匆忙买了些果品去西山拜祭,殿下既然也派人跟着我,如今又何必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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