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谋诡记》乃小萌

5、摆架子

　　沈迟珞再次醒来，眼前依然是玉锦华帐，并没有黑白无常，把她抓进地府里。
　　莲香不知去了何处，只留她一人在，难免有些孤凉。

　　这一趟发病，她已是倍感艰辛，想当初持剑勒马英姿飒爽，她几时受过这等折磨？
　　她的身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每每以为是最后一次，可几日之后，又病恹恹地活了过来。
　　这亦如野草般的生命力，唯靠着替父申冤的顽强意志，如若不然，她怕是早在天牢里，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王爷。”
　　有声音从虚掩的门外传来，沈迟珞自然认得，那是昭哥哥的声音。

　　宁王收回本预推门的手：“原来是林兄，看来你的腿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还要多谢慕容神医的妙手，不过林昭实在不敢与王爷称兄，还请王爷直唤我的本名便是。”
　　林昭站在台阶下，双手作辑朝宁王行礼，他的态度谦卑有谨，骨子里却透着一股莫名的疏离感。

　　宁王浅笑：“林兄不必拘泥，你与沈小姐，均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从来招贤纳士，可能有林兄这身好武艺的，倒也鲜少难得。”

　　他把白润的扳指来回扭转，面上的笑容一如既往，时常让人忘记，他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爷。
　　尤其这天下谁人不晓，新帝还是太子时，便与宁王交好，而更更令人羡慕的，是皇帝还准许他留住京城，并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其他的封地王爷，哪有这等的待遇。

　　“林兄，其实以你的身手，早该有一番大做为，若不是顶撞了先皇，你也不会被罢免职位，如今你既与本王有缘，倒不知有没有兴趣，来本王的手下做事？”
　　宁王突然提出邀请，想必也不是冲动之为。

　　可他真的要收拢昭哥哥么？
　　沈迟珞闭着眼假寐，将两人的对话听进了耳中。

　　林昭推断：“如果林昭猜的不错，王爷其实是想，让林昭去查那刺客的来历？”
　　宁王赞赏地点点头：“林兄果然智勇双全！此事蹊跷不宜伸张，你与他们交过手，去查是再合适不过的，但此番前程多有风险，林兄若是有所顾虑，本王倒也不会强求。”

　　话虽这样说不错，可宁王字里行间的迫切，已是给人一种压抑感。
　　林昭抿抿唇，一来，手头还有沈家的事要查，二来，他也担心沈迟珞的病情。
　　尤其珞儿的身体，如今一日不如一日，他一人分身乏术，要是接了王爷的谕令，那珞儿这边，自然有所怠慢，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又如何向九泉的将军交代呢？

　　宁王看出了他的忧虑，毕竟沈家对他有养育之恩，让他马上做出决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实沈小姐在这里，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正巧外公这次回来，找到了能治好她的良药，莲香也已开始熬制，相信不出一个月，沈小姐就可以痊愈了。”

　　一个月？
　　这是真的吗？
　　慕容神医真能在一个月内，治好别人都不愿意接手的绝症？

　　林昭实在不敢相信，可神医的本事他也确实见过，他的腿伤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那根毒镖是万风堂的独门暗器，如若镖毒无解，他必将失去这条右腿。
　　他本已不抱什么希望，打算亲自断腿续命，谁知慕容神医百般试验，竟真将这条腿保了下来。

　　就连此时在里屋躺着的沈迟珞，也难免为此欣喜万分，毕竟她病了这么久，自然怀念生龙活虎的滋味。
　　可她却又不得不暗自小心地听着，因为她不想让林昭因自己而埋没了前程，毕竟他为了沈家，已是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林昭乃沈将军副将的儿子，军营里的娃娃，没个生分一起长大，无论男女追来闹去，直到林父战死沙场，沈将军也将他接回家养着。
　　沈家出事时，林昭正在带兵打仗，由于立了战功，先皇并没有连坐他。

　　可他竟然在朝堂上，为沈将军求情，先皇一怒之下削去了他的职位，他这才带着莲香隐姓埋名，四处寻找救出沈迟珞的办法。

　　直到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三位儿时的同伴，终于再次团聚到一起，可每当林昭回想起，那日沈迟珞被人抬出来时，虚惶羸弱的模样……
　　她身上的衣裤烂条丝缕，凝固的血渍僵硬地黏在上面，已不知多久没有更换过，而她身上的伤更是惨不忍睹，就连见惯了血肉的战士，也终是不忍再多看她一眼。

　　尤其持续的高烧，差点要了她的命，他们走访了京城所有的大夫，却没有一个人能治好她的病。
　　她的记忆越渐衰退，有时连莲香都不认识，更不晓得自己的身份，却犹然记得沈家的事，记得她要帮她爹爹翻案。

　　林昭默默地眨了眨眼，这一生，他怕是再难弃这位妹妹了。

　　“好，我去，不过王爷，除了珞儿，林昭还有一事相求，听莲香说，王爷是自己认出珞儿的，林昭虽不知原因为何，但王爷对沈家的冤情，想必也有所了解，
　　“否则王爷不会留我们落脚，更不会让神医给我们治病，林昭并不是想谈条件，只是诚心地恳求王爷，希望王爷能看在沈将军驻守边疆多年的份上，替他讨回一个应有的公道，
　　“毕竟将军此生百战沙场，心系百姓疾苦安康，如今非但未得荣归，反而被安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这不应该是将军的结局，更不能让他背负一世的骂名，如果王爷能利用身份之便，为林昭提供些许小线索，那林昭就是做牛做马，也定当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

　　林昭突然襟衫跪地，要的就是宁王的一句承诺。

　　沈迟珞只觉鼻头一酸，眼里的温热，顷刻无预警地流了下来。
　　昭哥哥，珞儿今生欠你的，还怎么还得清呐？

　　她伸手去拭面颊的泪水，却在看见掌心的烙印时，忍不住想起了那个老妇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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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小姐，像你这般倔脾气的，我虞娘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能进这天牢的人，就算真的无罪，可到头来，谁不是求着我让他们画押？
　　“你可知这是为什么？那是因为，我虞娘有别人没有的本事，你所领教的不过都是皮毛而已，总有一天，我虞娘会让你自愿地握住，那根烧得滚烫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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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

　　几声凄惨的哀嚎，突然从门内传了出来，宁王与林昭对视一眼，刹那之间，人影已来到了床榻跟前。
　　宁王伤在肩胛，脚步自然快一些，床上的人儿手捂着脸，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沈小姐？”

　　他正预倾身，恰巧林昭尾随而至，他熟练地坐到床的边缘，毫无忌讳地握住沈迟珞的手：“珞儿？”
　　沈迟珞本就醒着，看到他时，早已满脸泪水：“昭哥哥，是否我前世作恶多端，今生才会受尽如此折磨？我本就不求母仪天下，也不盼什么富贵荣华，只愿爹娘安康，家和人长久，为什么老天爷，连这点心愿都不能满足我？”

　　她如泣如诉地感慨，无不让人心生怜惜。
　　想她沈家若是未遭人陷害，那她必将成为当今的皇后，可叹今时……

　　宁王与她三步之隔，儿时的匆匆一面，她贵为父皇钦点的太子妃。
　　红袄霞披，白貂雪靴，螓首娥眉，语笑嫣然，仗剑驾马，谈吐悠婉，饶是几岁的女娃娃，也已有了巾帼之风采。
　　即便养尊处优的公主，她亦与之不相上下，再看京中的贵族女子，更有几人能比她出众。

　　沈迟珞撑着林昭坐起来，看见宁王时，微微一颔首，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她蜡白的脸色，将心底的恐惧显露无疑。

　　宁王自不与她计较，可他有一事不明白，当初自己明明派人打点过，为何她还是受了严刑拷打？
　　看来这件事，果真没表面上这么简单，他暗暗下定决心，是该遣几个心腹之人，把他那个二哥找出来了。

　　“沈小姐，方才林兄与本王一番畅谈，他已有了新的决定，如今也是时候，告知于你了。”

　　林昭没有想到，宁王会在这时提起刚才的谈话，但既然去意已决，何时说出来，只是迟早的事。
　　“珞儿，我已答应王爷，去查那群刺客的行踪，或许三五月就能折返，或许半年也不定回来，不过王爷已应允我，要帮忙调查沈家的案子，你且在府上好生休养，只管把病治好，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林昭避重就轻，将之前的谈话告诉沈迟珞。
　　沈迟珞再看向宁王，对上他黑亮的眸子时，对方回以她淡然的笑容。

　　可是她的傻哥哥，宁王几时应允过什么？
　　他根本，从来就没给任何承诺，更是想浑水摸鱼，让林昭掏心掏肺地为他卖命！

　　“王爷，您当真愿意帮沈家翻案么？”
　　她的语气充满怀疑，宁王但笑不语，原来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么一个不值得信赖的人，那他应不应允又如何？
　　反正她也不会相信！

　　他把双手背到身后，第一次在沈迟珞面前，端起了他宁王该有的架子。
　　“替本王做事，从来没有条件可谈，一切由你自己选择，或行或否，或明或暗，来者拱手欢迎，去时亦不挽留，本王手下能人异士，多如牛毛精如狼虎，你若愿随，本王自不亏待，你若不愿，从此海角天涯，本王与你再无牵连！”

　　宁王的这番话，无疑让二人有所心惊。
　　他们似乎这才想起来，对面站着的颀长男子，根本是新皇的胞弟，万人之上的宁王爷。

　　沈迟珞轻咬下唇，眼下再对他怀有怨气，也不适合此时与他翻脸，更何况，这是她目前为止，遇到的唯一一个有能耐的人，她更该好生阿谀奉承，把他捧得高高的，才好利用他的身份，为自己办事。

　　她终于放低姿态：“方才是奴家无理，还请王爷不要牵责兄长，毕竟兄长此番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而莲香又带着一身的伤痛，奴家到底是祸不单行，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为艰难了。”

　　她这会儿拿莲香说事，自然是有所要求的。

　　宁王蹙着眉睇她：“你想要白芍？”
　　“是。”

　　良久之后，沈迟珞终于听到了他的答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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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喷血小彩蛋：
某珞：王爷，珞儿记得您曾说过，手下的能人精如狼虎，可我怎么觉得，没一个比得过昭哥哥啊？
宁醋坛子：沈迟珞，如狼似虎本王一人足矣，你成日昭哥哥昭哥哥的，是不是嫌本王伺候的不够好？
某珞：王爷，珞儿错了，您别过来，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