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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现疑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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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迟珞找到白芍时,她正倒在地上,手捂着脸颊,一副愤恨的模样。
她的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怨气。
如果沈迟珞在几日前,看到这一番景象,肯定会在心里道一句活该,可经过方才与慕容锦的交谈,她已对白芍有了不同的看法。
尤是此刻,预要替白芍出头的,正是从厨房里跑出来的莲香,沈迟珞不禁莞尔,自己与她还真不愧是十年的主仆哩!
“香儿。”
沈迟珞从月亮门外走进来,看着一院儿的家丁和丫鬟,都怔怔地回过头,无比惶恐地张望自己。
不仅如此,他们的每张脸上,或好奇,或惊异,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暗自嘲笑,可才一对上沈迟珞的眼神,又都慌慌忙忙地收敛了回去。
“小姐!您怎么来了?”莲香刚把白芍扶起来,转眼又奔到沈迟珞跟前。
她最最害怕的,就是小姐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人议论,受尽冷眼。
可沈迟珞无所畏惧,自然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香儿,出什么事了?”
“香儿也不知,只听得有人争吵,再从厨房里出来,白芍已然倒在了地上。”
沈迟珞看向中央的白芍,依旧捂着脸,却没人上前关问一句。
这个慕容府的大丫鬟,平日里刁蛮任性,好不容易受一回委屈,指不定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她静静地站在树底下,这棵盘根错节的老榕树,怕是已有百年了罢?
“是他动的手么?”她目光所及之处,站着一个人模人样的小郎君。
细眼,宽鼻,大嘴,厚唇,轻挑的眉梢些微扬起,嘴角的弧度掺杂着不屑,他有胆子打白芍,看来还真是有恃无恐。
“是我打的又怎样?要不是她先动手,我又怎么可能会打她?”那五加皮抬起下巴:“大伙好生瞧瞧,我这脸上的抓痕,这府里谁没受过她的气,早该让她吃点苦头!”
只见他的左侧脸颊上,确有一道不浅的血痕,长约两寸,一瞧就知道是新伤。
白芍气不过,横眉竖眼地指着他:“谁让你贪图美色!祥伯辛苦攒下的棺材本,全叫你胡乱挥霍,塞进了姑娘的衣襟里!”
白芍这番话,无疑引起了周围的热议。
五加皮脸上挂不住,立马扬起巴掌,想要再抽她一嘴:“你胡说什么!”
哪知电光火石之间,突然飞来一片青叶,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划破了他的掌心。
“谁!”他恼羞成怒地四处张望,可院儿里有些本事的,除了沈家主仆以外,还能有谁呢?
他一个堂堂的大男子,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是出手的是沈迟珞,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一个外来的无名小姐,是否也管得太宽了。
五加皮握紧受伤的拳头:“看来,沈小姐想替白芍出头啊?”
“怎么,你还敢打我家小姐不成?”莲香搀起沈迟珞,朝五加皮一步一步地靠近。
两旁的下人都退到左右,自觉地给她们让出路来。
许是厨房飘出的煤烟,多少有些令人呛口,又许是出来的时间长了,人已觉得怠倦,沈迟珞难免轻咳两声,病恹的模样,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可那由内而外散发的冷冽气息,却又让人有种莫名的颤栗感。
五加皮铁青了脸,即便心中再有愤懑,也不敢与她当面冲突,毕竟她也是王爷的恩人,亦是老爷的座上宾,于情于理,他都得敬她三分,更何况,她的功夫也确实了得。
“沈小姐,您还未弄清楚来龙去脉,就想替这个丫头出头,我五加皮甚是不服,且要向您讨个说法。”
沈迟珞低头诡笑,将手背到了自个儿身后:“那你倒是说说,这供养李姑娘的钱,从何而来的?”
“自是我存下的血汗钱。”
“哦?那这么说,你是承认去过花柳巷了?”
“你!”
五加皮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她的陷阱。
一时间,看热闹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啊?原来是真的?”
“哪个李姑娘?不会是万花楼的头牌李月娇罢?”
“怎么可能,李姑娘贵着哩!”
“你们这些男人,就知道往姑娘的裙子底下钻!”
“……”
五加皮一见行径败露,自不敢再多说半句。
沈迟珞却不依不饶:“白芍,这府里的下人,难道都不用禁制言行么?夜里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乐了跟姑娘聊聊身世,不顺意了,是不是还得嚼嚼主人的舌根啊?”
“我看他敢!”
白芍与她一唱一和,第一次觉得,有这位功夫小姐撑腰,怎么就这么舒坦呢?
而本还交头接耳的众人,更是瞬间噤了声。
不知为何,沈小姐看似羸弱,可骨子里那股威慑劲儿,和她一眼一颦透出的严色,竟犹如画中的狼虎,犀利无比。
也正是此时,有人瞧见了月亮门外的另一个身影,只见他头戴束发金玉冠,身穿大红金纹袍,一双眼光射寒星,志气轩昂比潘安。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啊!王爷来了!”
于是,一人跪,众人伏,刹那间十几个下人趴了一地,唯有沈迟珞屈了屈膝,拉起莲香退到了一旁。
他刚才,一定看见了。
沈迟珞握紧双拳,听到了宁王冰冷的声音:“怎么?都没事做,所以在这儿等着吃板子吗?”
众人冷不丁抖了个哆嗦,立马苦苦求饶起来:“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闭嘴!都给本王滚出去!”宁王拧紧眉,早不见了平日和颜悦色的模样。
白芍心里委屈,还想辩解两句,可一对上宁王的眼眸,哪还敢开口再说半个字,众人急忙叩首谢恩,仓惶地站起来,一时间左拥右撞的,简直是乱作一团。
王爷让他们滚出去,可滚去哪儿呢?
他们本就在这厨房里做活,这会儿让他们滚出去,那活还干是不干了?
沈迟珞看着人仰马翻的场面,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宁王饶有兴致地侧过头:“沈小姐是觉得,本王很可笑么?”
沈迟珞咬唇,“是奴家失礼了。”
她欠了欠身,正准备带着莲香离开,可才要经过宁王身边,却被他突然拉住了手腕。
“王爷?”她不动声色地顿住脚,手上的力道暗自用劲,可就是怎么也挣脱不了。
宁王诡魅一笑,将她的手臂举至半空:“沈小姐手里,攥的什么?”
“嗯?”沈迟珞装傻,无奈地松开了拳头:“不过是一片绿叶而已,王爷喜欢,送您便是。”
她的掌心里,一张翠绿的青叶翩然而下,好巧不巧地,正好落入了宁王的衣袖,单薄的叶锋划过肌肤,带着原主人手心的温热,一瞬及下,失之交臂。
宁王松开她的手腕,抖一抖衣袖,将那绿叶归于尘土,再无所用:“沈迟珞,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迟珞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奴家还能想什么?想天下太平,想昭哥哥何时能归还,只可惜,也只是想想罢了,奴家身子已有些倦乏,还请王爷恩准,许奴家回去休息。”
她屈了屈膝,却没有顾自起身,而是就这么半蹲着,一直蹲到双腿发麻,不住颤抖,却也依然没等来那句“免礼”,只得怔怔地看着,那位王爷的背影越行越远,终是消失在了老榕树下,恍若未见。
回去的路上,沈迟珞百思不得其解,她此行本与慕容锦一同前往,谁知半路遇到了祥伯,二人细语片刻,就遣了她一人离去。
而宁王的出现,也着实奇怪,他到厨房去干什么,难不成,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小姐,王爷方才,为何要您手中的树叶啊?”
“谁知道,可能有病!”
沈迟珞没好气地努努嘴,这个宁王爷,自从昨夜交谈以后,他就变得古里古怪的,她都还没怪他装病呢!他倒是先给她甩脸看了!
哼!不就是个王爷,有什么了不起。
沈迟珞扯下路边的柳枝,稍没注意,划破了指腹,莲香一见,急忙拉过她的手:“小姐!您怎么这么不小心,今日还是您的寿辰,见血了多不吉利啊!”
她又想习惯性地含进嘴里,沈迟珞赶忙抽回去:“好了好了,这点小伤不碍事,待会儿你把白芍找来,我还得问问她,画的事怎么样了。”
“知道了小姐,”莲香将她扶上台阶:“您先回屋歇着,待寻了白芍来,香儿给您做长寿面去!”
莲香笑得像个三岁的女娃,好似今日是她的生辰一样,沈迟珞无奈地摇摇头,什么长寿不长寿的,她只想尽快查清沈家的事,才好去地底下面对她惨死的爹娘。
她方才的确看见,当五加皮承认去花柳巷时,有个丫鬟怒目切齿,虽不知叫什么,可再见定能认得出来。
沈迟珞本想,用那树叶试探一番,看看五加皮再度受伤时,那丫鬟会否心疼他,可还没等她出手,宁王就出现了。
她推开紧闭的房门,蹒跚地走进去,泄了气坐到莲花榻上,这才觉得真有些累了,可才一闭眼,脑中又冒出另一个假设来。
假设五加皮的钱真不是祥伯的,那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是他做内应得来的,还是……
哈!她怎么这才想到!
也有可能,是从那丫鬟身上得来的!
沈迟珞突然站起身,想想这辈子,似乎还没去过花柳巷呢!
作者有话要说: 喷血小彩蛋:
宁醋坛子:夫人,你这手法,真是毁了李姑娘的名声。
某珞:怎么王爷,还想让妾身回去学学?
宁醋坛子:免了罢,本王就姑且受些委屈,莫要再劳烦人家李姑娘。
某珞好不服气,狠狠地在他胸口掐了一爪。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