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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识故交 ...

  •   “老祥头,你这眼睛,怎么比老夫还花啊?这明明就是个炮,怎么还走起田来了?”
      “啊?老爷,这明明是个象啊!”
      “是吗?”慕容锦拿着棋子左看右看,半点没有注意到,沈迟珞主仆进了来。

      这书房是他每日办公的地方,南北通透,宽敞明亮,有人前来寻诊时,他便让祥伯领到这儿,所以空气中总是弥漫着袅袅的药草味,他倒已经习惯了,只是莲香每回来,依然忍不住吸鼻子。
      “小姐,您还闻得惯么?”
      “无碍,”沈迟珞款款地走上前,“慕容神医,这的确是一个象。”
      “哈哈!瞧我这眼睛,”慕容锦乐呵呵地抬起头,“咦?这不是沈家丫头吗?”

      他在沈迟珞昏迷的那几日,夜夜前去西厢为她把脉,早将她的样貌记在心里,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她。
      何况,她脸上的那两道疤……

      沈迟珞在莲香的搀扶下,两腿一交叠,行了个屈膝礼:“奴家给慕容神医问安,在府上叨扰多日,一直没来道谢,实在是失了礼数。”
      慕容锦对这神医称谓早已见怪不怪,不过眼前的沈迟珞,倒真和他有那么一番缘分,他难免打量起这个丫头,谦谦有礼,霞明玉映,果然是生于将门的女子,底子好,恢复的也比人家快。

      他抖一抖衣袖,将棋子放下:“沈丫头不必多礼,什么神医不神医的,你若不嫌弃,唤我一声慕容爷爷便是。”

      慕容爷爷?
      沈迟珞自幼没了祖父,和慕容锦这般的老翁更没交集,虽听莲香言,慕容锦生来好客,但总归算是皇亲国戚,沈迟珞觉得,还是小心对待的好。

      “您是宁王爷的外公,奴家不敢高攀,还是叫一声慕容先生,好过神医的客套,也比慕容爷爷来得在礼。”
      “慕容先生?哈哈哈,你想叫什么,便就叫什么罢。”

      慕容锦缓缓地站起身,虽已年过半百,但精气犹在,风骨岸然,一身墨色的长袍干净素雅,两鬓白发纠结着绕到脑后,简简单单地挽成了一个髻。
      “老祥头,你去让白芍备些糕点来,她的手艺好,别怠慢了沈家丫头。”
      祥伯躬身答道:“老爷,白芍外出采买去了,这会儿尚未回府,老奴让川贝去可好?”
      “川贝?”慕容锦似乎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川贝,“川贝就川贝罢!谁让白芍逍遥去了。”

      他甚为随和的性子,连沈迟珞也忍不住浅笑,怪不得莲香老夸他,看来真是人老还童:“慕容先生,香儿也做得一手好糕点,不如让她试试如何?”
      “真的么?你可莫要骗我老人家,老祥头,你还不快带莲香去厨房!让那些川贝枇杷决明子,都把今日的活给空出来,好好帮莲香丫头打下手!”
      “是!老爷!”祥伯领命见礼,带着莲香匆匆离去。

      沈迟珞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有些好奇,这府里的家丁都叫什么名字,当归,鹿茸?还是天麻,牛黄?
      她难免觉得有趣,一时陷入药材名里无法自拔,竟没有注意到,慕容锦看她的眼神里,蓦然的多了一分淡淡的哀愁。

      哎!
      真是可惜了!
      慕容锦拂袖叹息,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心中难免惆怅。

      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
      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

      他这才注意到,沈迟珞腕上的手镯,白玉无瑕自晶莹,怎就如此的熟悉呢?
      ……
      “慕容太医,您可愿帮本将军一个忙,帮将这镯子送予关城的太守府上,就言,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沈某无缘结亲事,令嫒难为,便嫁莫留之。”
      ……

      那日,沈勇武被敌军围困,天子按剑怒,使者遥相望,慕容锦随行其中,救得沈将军时,他已危在旦夕矣。
      慕容锦并没有收下玉镯,而是妙手回春,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三月后,婚礼如期而至,可彼时的慕容锦,已随先帝班师回朝。
      但他依然收到了大红的喜帖,上言:将在外,妻念之,下言:情意缱绻,一世两无分。
      到头来,他们终将是,生死相随了。

      沈迟珞瞧着他盯住自己的手看,腼腆一笑,把镯子摘了下来:“慕容先生,奴家在府上打扰半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先生若是不嫌弃,便就把它留下,全当是奴家的买药钱,礼轻情意重,先生的恩情,奴家没齿难忘。”

      慕容锦看着玉镯出神,回忆翻江倒海,却已是人去楼空无往也。
      他依旧没有接过玉镯,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丫头,你可会下棋?”
      “会一些,小时候常与阿娘下,不过下的不好,棋艺不精。”
      “无妨,与老夫来一盘如何?”
      慕容锦突然邀棋,沈迟珞不疑有他,默默地点点头,坐到了棋案的另一端。

      其实仔细一看,如若不是慕容锦眼花,他与祥伯的这一局,早就旗开得胜了,果然不出二十个回合,沈迟珞亦是输得一塌糊涂。
      “先生棋艺精湛,奴家实在不是对手,您方才莫不是故意让着祥伯的罢?”
      “祥老儿的臭棋,便是让他三个子,老夫亦能扭转乾坤,可你输的原因,不在技巧,而在于心,正所谓,心之所向,游刃有余,心之所虑,溃不成军。”

      心之所向,游刃有余,心之所虑,溃不成军?

      这是,她阿爹常挂在嘴边的话!
      慕容先生他?
      沈迟珞徒然明白了什么,看着慕容锦默认的笑容,犹如久旱遇露水,枯槁逢春归。

      她从不知道,爹爹与慕容锦之间,竟也有一段渊源,看来老天爷终是待她不薄,不仅让她治好了病,而且还遇到了爹爹的故交。
      “慕容先生,我阿爹他——”

      “嘘。”
      慕容锦将食指竖到唇边,提醒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因为白芍兴高采烈的声音,正从院儿里的小径传来:“老爷!老爷!”

      沈迟珞的身份,只有宁王和慕容锦知道,倒也不是害怕什么,只是罪臣之女总归不是好名声。
      “你我祖孙二人,日后有的是时间。”
      “嗯。”

      沈迟珞虽然答应着,但依然一颗红心似骄阳,毕竟沈家出事以后,那些与爹爹交好的人,没有一个肯站出来帮爹爹说话,甚至恨不得从没认识,真真是人走茶凉,令人心寒。
      可如今慕容锦表明了身份,沈迟珞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乐以忘忧,欣喜若狂,以至于眼观之物无不欢喜,就连那硕大的壁橱上,整齐排列的上百个药盒,她也觉得,简直是可爱至极。

      白芍眉飞色舞地闯进来,看到她时并没有很惊讶:“老爷!奴婢回来了!”
      慕容锦早习惯了她的随行随性,这等风火轮的速度,八成又在外头听到了什么新奇事。
      “你且慢着点,一个姑娘家,像个什么样子。”

      白芍嘟着嘴:“老爷,您怎么让莲香做桂花糕去了?”
      “老夫想吃,难不成非要等你不可么?”
      慕容锦佯装生气,白芍怏怏不服,站在一旁直哼哼。

      沈迟珞好整以暇地瞧着,怎么就觉得,白芍在慕容锦面前,又是另一番俏模样。

      “老爷,奴婢今儿个出去,听说了一件怪事儿。”
      “且得了罢!你哪回回来不是风风火火,什么王麻子刘烧饼的,还有巷口的那个赵氏寡妇,全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家长里短,你要说啊!自个儿找老祥头说去。”
      慕容锦一脸嫌弃地堵住她的嘴,可这一次,白芍却突然神秘起来:“老爷,这事儿还偏与祥伯说不得。”

      她有所顾虑地看向沈迟珞,后者坦坦荡荡,但也难免好奇,她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慕容锦把玩着棋子不看白芍:“要说就快说,别打扰老夫与沈丫头下棋。”

      他这话,摆明了没让沈迟珞走的意思。
      白芍抿抿唇:“那奴婢可就说了,今日奴婢去胭脂铺,碰到了花柳巷的李姑娘,她与钱掌柜聊起最近的新鲜事儿,说是这段时间,总有个男人去找她,李姑娘认得奴婢,一见奴婢进去,就拉了奴婢去搭话,您猜怎么着,去找她的那个男人,竟然是咱们府里的五加皮!”
      “……”

      沈迟珞差点没被自己的涎液给呛着。
      五加皮?
      这不就是爹爹常拿来泡酒,治疗老风湿的药么?

      慕容锦不以为然,依旧老神在在,把黑象顶到了田字中央:“你这丫头,人家花自己的银两,又没碍着你什么事,你何故在背后道人的是非?”
      白芍负屈含冤:“老爷!奴婢是为了祥伯好!他老人家这辈子没子没孙,好不容易认个干儿子,结果全把钱花在了姑娘身上,您且说说,这五加皮日后,还怎么给祥伯送终啊?”

      等等!
      五加皮是祥伯的干儿子?

      沈迟珞顿住了待要落子的手,左右一寻思,觉得这事儿可能真有蹊跷:“白芍,那李姑娘可有名声?”
      “那当然了!李姑娘可是名满花柳巷的头牌!”
      “是么?”沈迟珞若有所思:“饶是如此,这五加皮的月俸可不低啊!”

      她的话才一出口,当下便有些后悔了,想想慕容府的家事,她本不应插嘴,而且还牵连着祥伯,可宁王怀疑府上有奸细的事,一直在她心底盘绕,此刻又听得五加皮这么一号人物,她免不了将二者联系起来。
      “沈小姐,您的意思,难不成这五加皮花得都是祥伯的钱?”白芍怒意冲冲,还未等沈迟珞反应过来,就已火冒三丈地奔出了门外:“老爷小姐!今儿这事儿,白芍绝不能袖手旁观!”
      “等等!白芍!”

      沈迟珞正要追出去,慕容锦突然拦住她,沈迟珞惭愧:“先生,这可怎生是好?都怪奴家多嘴,给先生添麻烦了。”
      “无妨,继续下棋罢。”慕容锦似闲云野鹤一般,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沈迟珞不禁疑惑:“先生,恕奴家无理,这白芍性子如此不羁,您为何一直留于身边,而且委以重用呢?”
      慕容锦落下最后一子,双马饮泉,沈迟珞再败矣。

      “丫头,这一家之主,如同一国之君,家小事少,家大事难,白芍生性直来直往,但也有之分寸,立下了不少规矩,下人们都畏她,做事因此有所忌惮,这样的丫鬟,是忠臣,亦是良相,你说,老夫该不该留着她?”

      呵!原来如此!
      沈迟珞听得,实在自愧不如:“奴家终于明白,为何赢不了先生了。”
      慕容锦大笑:“哈哈!走罢!去看看那个丫头,又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觉得宁王总是在打酱油?
    吼吼!这次捉内鬼事件,老宁要大展身手啦!
    期待ing~
    另外,各种求收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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